翌日申时,大都文明门附近。
一辆满载着巨大冰块的粗笨板车,在守门兵丁例行公事的盘查后,吱吱呀呀地驶出了城门。
车轮碾过雨后泥泞的官道,留下深深的车辙。
行出几里,板车在一处僻静的低洼地缓缓停下,四周只有风吹过荒草的沙沙声。
不多时,一架破旧得几乎要散架的马车从另一条小径驶来,停在板车不远处。驾车的是一位面容冷硬的党项汉子。
车刚停稳,车厢内立刻敏捷地钻出另外两名党项人。
他们抬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大麻袋,脚步沉重却迅速地走向板车。
板车旁,那个身材敦实、满脸风霜的北方汉人车夫沉默地看着。
为首的党项人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抛到他怀里,陈三掂了掂分量,看也没看,直接转身,背对着冰桶的方向。
党项人动作麻利地掀开冰桶厚重的盖子,一股刺骨的寒气混合着水腥味扑面而出。
两人合力,将那个麻袋毫不犹豫地塞进了冰层之间,迅速盖好盖子。
“车夫,可以走了。多谢。”党项头目声音低沉,带着异域口音。
陈三这才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紧了紧腰带,拉起板车,再次吱吱呀呀地碾过泥泞,驶向兵马司监狱。
一个时辰后,兵马司监狱那散发着馊腐气味的庖厨后门。
那辆运送冰块的板车,经过层层严格的盘查,终于停在了湿滑的石阶旁。
冰桶散发着阵阵寒气,与庖厨的闷热蒸汽形成诡异对比。
板车刚停稳,一个瘸腿的身影便如幽灵般从庖厨后门的阴影里闪出——正是王五。
“陈三,大恩不言谢。”王五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敬意。
陈三却一把抓起放在车辕上那个沉甸甸的钱袋,看也不看,直接抛还给王五。
“王五哥,少整这些虚的!俺和你,当年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生卷军,被发配到这鬼地方混口饭吃。”
他拍了拍自己结实的胸膛,眼神锐利,“要是拿了这玩意儿,俺陈三当年在襄阳城墙上的日子白过了,这身骨头直接该扔进这臭水沟里沤烂了!”
王五的眼眶难得泛起血丝,喉头滚动,最终只是重重地点了下头。
他不再多言,与陈三默契地走到板车巨大的冰桶旁。
两人咬紧牙关,青筋暴起,合力将那个沉重冰冷的麻袋从刺骨的冰水中拖拽了出来,重重地放在潮湿的地面上。
王五迅速挪开庖厨后墙排水沟上方一块松动的大石板,露出下面黑黢黢、散发着恶臭的沟渠。
他没有避讳陈三,利落地解开麻袋口,露出里面一张因寒冷和药物而苍白扭曲的脸——正是被掳来的妙曦和尚!他双目紧闭,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嘴里塞着厚厚的布团,整个人陷入深度昏迷。
王五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他迅速从怀里掏出一个葫芦,又从袖中摸出一个油纸小包,将里面灰白色的粉末尽数倒入葫芦口,再兑上一点沟渠里浑浊的脏水。
他捏开妙曦的下巴,将混合着强效迷药的液体强行灌了进去,确认药液咽下,再次用布团死死塞住对方的嘴巴。
做完这一切,王五直起身,目光复杂地看向陈三:“陈老弟,俺替你挨的蒙古官吏那一锤子……今日,一笔勾销!”
陈三却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眼神里是老兵痞特有的执拗:“你想得美!王瘸子,这笔债,这辈子你都休想赖掉!”
他指了指地上的麻袋和排水沟,“甭废话了,麻溜干你的事!这臭水沟和这块石头,俺给你看牢了!天王老子来了也甭想动!”
王五不再犹豫,对着陈三抱拳,深深一揖。
随即,他深吸一口气,毫不犹豫地转身,拖着那条瘸腿,闪进了庖厨后门。
昨夜暴雨的余威尚未散尽,今日的暑气便卷土重来。
兵马司监狱西角门外数里,一棵枝叶繁茂的老槐树下,静静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
此地毗邻教忠坊喧闹的市集,距离监狱森严的夯土高墙尚远,瓮城箭楼上懒洋洋的哨兵,目光根本不会在这寻常车马上停留片刻。
车厢内,赵昺换上了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短褐,脸上涂抹着厚厚一层姜黄与灶灰混合的膏泥,只余下一张老实巴交的农夫面孔。
他透过车帘缝隙,凝视着远处那道壁垒森严、在闷热空气中蒸腾着土腥味的巨大夯土城墙。
前方视野开阔,却更显那监狱如同孤岛,坚壁四野,令人望而生畏。
“小先生,车到了。” 车外传来刻意压低的党项口音。
赵昺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一把掀开车帘,动作利落地跃下马车。
刚才开口的党项汉子紧跟在侧,脸上满是担忧,忍不住再次低声道:“小先生,要不还是让小人替您去吧!您如此亲身涉险,小人实在无法向……”
赵昺抬手,果断截断了他的话头,声音虽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在此等候,守好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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