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顺站在御辇旁,脸皮抽搐,小眼睛绝望地看向车内。赵衍终于忍无可忍,猛地掀开御辇侧面的帘子一角,声音不高,却带着冰碴子,瞬间穿透了那乱七八糟的锣鼓和县令的“抓抓抓”:
“够了!”
两个字,如同寒冬腊月里的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喧天的锣鼓唢呐声戛然而止,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鸡。敲锣的、打鼓的、吹唢呐的,全都僵在原地,保持着滑稽的姿势,一脸茫然加惊恐。李县令正张着嘴准备吼下一个韵脚,被这冰冷的两个字冻得一哆嗦,后面的话硬生生卡在喉咙里,噎得他直翻白眼,脸瞬间由红转紫。
现场死一般寂静。只有稻田里的青蛙,试探性地“呱”了一声,显得格外刺耳。
赵衍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扫过跪了一地、噤若寒蝉的地方官员和乡绅,最后定格在李县令那张紫涨的、写满惶恐和茫然的脸上。
“李德水,”赵衍的声音平静无波,却让李县令膝盖一软,差点直接趴地上,“你的‘勤政爱民’,朕,听到了。” 他特意在“勤政爱民”四个字上加了重音,听得李县令魂飞魄散。
“你的‘哇哇哇’、‘啪啪啪’、‘抓抓抓’,朕,也听清了。” 赵衍每说一个拟声词,李县令的身体就矮一分,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缝里。“朕只问你一句,”赵衍的目光锐利如刀,“禾城县,到底垮了多少房屋?淹了多少田地?死了多少人?赈灾的米粮,发下去几成?灾民,安置在何处?”
一连串直指核心的问题,如同重锤,砸得李县令头晕眼花,哑口无言。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那些为了押韵死记硬背的“哗啦啦”、“啪啪啪”,至于具体的灾情数据……那些枯燥的数字,哪有押韵好记啊!他求助般地看向身后的县丞。
胖县丞也是满头大汗,嘴唇哆嗦着,下意识地就想张口押韵:“回……回陛下……房屋……垮塌……那个……”
“直接说数字!”赵衍一声断喝,彻底碾碎了县丞那点可怜的押韵冲动。
胖县丞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结结巴巴:“垮……垮塌民房……一……一百二十七间……淹田……三……三千四百余亩……幸……幸无人员……伤亡……赈……赈灾粮已发八成……灾民暂……暂安置于城隍庙和……和几处祠堂……” 没了押韵的束缚,汇报得磕磕绊绊,但好歹是把关键信息挤牙膏似的挤出来了。
赵衍听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那眼神更冷了。他放下帘子,只留下一句:“起驾,县衙。” 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车队再次启动,缓缓驶过跪伏的人群。那几十号鼓乐手,再也没人敢敲一下锣,吹一声唢呐,一个个缩着脖子,恨不得变成路边不起眼的石头。
江屿白放下捂脸的袖子,长长舒了一口气,感觉腮帮子都笑酸了。他看向周墨宣,发现老学究依旧闭着眼,但那紧绷的肩背似乎松懈了些许,只是紧抿的嘴角,依旧挂着浓得化不开的鄙夷和……忧虑。
乐瑶轻轻叹了口气,在乐谱上记下几个字:“地方迎驾,乐仪失度,徒具其形,反增其扰。” 字迹娟秀,却带着沉甸甸的无奈。
禾城县衙,比想象中还要……“别致”。
为了迎接圣驾,显然也是下足了“押韵”的功夫。从大门到正堂,所有的楹联、匾额,统统换成了崭新的、对仗极其工整、押韵极其生硬的“颂圣”之作。什么“皇恩浩荡如春雨,泽被禾城万物苏”,什么“圣主南巡千载遇,黎民欢腾似潮涌”……字是烫金的,内容却空洞得能跑马。
正堂之上,更是布置得“喜气洋洋”。主位自然是陛下的龙椅(临时搬来的,铺着明黄绸缎),下首两排太师椅,铺着大红锦垫。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每张椅子旁边,都立着一块半人高的……提示牌?
江屿白凑近一看,差点又没绷住。只见牌子上用端正的楷书写着:
「奏事需押韵,字字显精神。
节奏要分明,句句颂圣恩。
韵脚若不通,罚俸三月整。
陛下若皱眉,尔等自小心!」
落款:禾城县迎驾筹备处敬立。
“好家伙!”江屿白心里直呼好家伙,“这是把朝堂Rap仪式搞成地方KPI考核了?还带罚款和皱眉警告的?” 他偷偷瞄了一眼赵衍。陛下正被簇拥着走向主位,目光扫过那些刺眼的提示牌,脚步似乎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面不改色地坐下了。只是那放在扶手上的手指,又开始有节奏地敲击起来。
接风宴更是将“形式主义Rap”发挥到了极致。每一道菜上来,负责报菜名的不是丫鬟,而是……穿着崭新吏员服色的书办!个个表情肃穆,如同上刑场。
“陛下——请品——!”
一个书办端着晶莹剔透的“水晶虾仁”,深吸一口气,字正腔圆:
“此乃——禾河——青虾——仁!”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喜欢陛下,您的奏折上热门了!请大家收藏:(m.20xs.org)陛下,您的奏折上热门了!20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