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九则被一群老农围着,他打开竹篓,取出谷种:“你们看这谷粒,饱满不?这是俺用‘一穗传一穗’的法子选出来的,比普通谷种能多打两成粮!”老农们纷纷伸手去摸,粗糙的手指拂过谷粒,眼里满是稀罕。
李瑁看着这一幕,忽然想起程休甫昨日在朝堂上说的“工匠与农夫入仕,有失朝廷体面”。可此刻,这些“不体面”的人,正用他们的经验与智慧,展现着最生动的“体面”——那是解决问题的能力,是让日子变好的本事。
考到午后,忽然刮起一阵风,吹得海科考场的海图哗哗作响。一个年轻考生没按住,海图被吹到了地上。不等他去捡,老水手已经弯腰拾起,指着图上被风吹乱的航线说:“你看,这风就是提醒咱们,海上的路从来不是死的,得跟着风向变。”他用手指在图上重新画了条弧线,“像这样,遇着侧风就偏个角度,既省力又快。”年轻考生听得连连点头,把这点记在了纸上。
傍晚收卷时,夕阳把考生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苏明远交卷时,郎中看了一眼他的答卷,不由得惊叹:“这计算精准得堪比工部的算师!”赵二柱的模型被工部侍郎看中,当场说:“考完跟我去工地试试,好用就批量做!”陈九的谷种则被户部官员小心翼翼地收起来,说要拿去皇家农苑试种。
放榜那天,吏部外的红榜前挤得水泄不通。苏明远挤到最前面,在工科第一的位置看到了自己的名字,旁边还标注着“授河工丞,正八品”。他愣了愣,随即眼眶一热——他爹一辈子没当过官,却总说“能让水渠流得顺顺当当,比当官强”,可今天,他凭着治水的本事当了官,爹若是知道了,定会笑着说“水顺了,官运也顺了”。
赵二柱的名字在工科第三,授“营造丞”,负责督建粮仓。他拿着任命书,激动得手抖,反复摸着上面的官印,喃喃道:“俺爹是木匠,俺是夯匠,现在成了官匠,值了!”
陈九成了“农丞”,虽然只是从九品,却能带着老农们改良土壤。他把竹篓里剩下的谷种分给相熟的老农:“拿去种,等丰收了,咱们再给殿下报喜!”
海科的老水手被授“漕运副使”,负责指导商船规避风险。他拿着海图,对身边的年轻水手说:“瞧见没?只要有真本事,大海都能给咱铺路子!”
而张衡,在传统科举里只中了个末等,授了个“校书郎”,负责抄写典籍。他路过红榜时,瞥见苏明远的名字和官阶,脸一阵红一阵白,默默攥紧了手里的经书——那些他背得滚瓜烂熟的字句,此刻竟显得有些苍白。
授官仪式上,李瑁看着这些新官,他们的官袍或许不够合身,言谈或许不够文雅,却个个眼神明亮,透着一股要干实事的劲头。苏明远上前领令牌时,李瑁特意问:“治理淮河,最难的是什么?”
苏明远躬身道:“回殿下,最难的是让沿岸百姓信我。他们被水患怕了,总觉得官都是来折腾的。臣打算先修一段小渠试试,让他们亲眼见着水听话了,自然就信了。”
李瑁点头:“说得好。官不是用来摆样子的,是用来做事的。”他转向赵二柱,“粮仓的夯机,若好用,就推广到全国。”
赵二柱大声应道:“臣保证!让每块砖都夯得结结实实!”
陈九捧着谷种上前:“殿下,这是俺们村新收的谷穗,给您瞧瞧!”金黄的谷穗在阳光下沉甸甸的,映着他黝黑的脸庞,笑得像朵花。
仪式结束后,新官们陆续离京赴任。苏明远带着几个河工,坐着小船往淮河去了;赵二柱扛着他的夯机模型,直奔长安城外的粮仓工地;陈九则跟着老农们,往皇家农苑的试验田去了。他们的背影算不上挺拔,却透着一股踏实的力量。
李瑁站在城楼上,看着他们远去的方向,心里清楚,这场人才选拔的改革,才刚刚播下种子。但他相信,就像陈九的谷种能长出饱满的稻穗,这些有真本事的人,也定会在大唐的土地上,种出一片生机勃勃的未来。
暮色渐浓,吏部的灯又亮了起来。郎中捧着新的名册进来:“殿下,各地又报上来一批人才,有会看星象预测天气的,有能给牲畜治病的,还有擅长织布新法的……您看,要不要再开一次特科?”
李瑁翻开名册,上面的名字密密麻麻,每个人的技能都写得清清楚楚。他笑着提笔,在名册上批了两个字:“准奏。”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照亮了案上的《特科章程》,上面“唯才是举,不拘一格”八个字,在月光下闪闪发亮。大唐的朝堂,正因为这些来自寒门、身怀绝技的人才,渐渐焕发出新的活力,就像那被晨雾洗净的天空,越来越明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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