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清没有说话,只是摩挲着青铜片上的凿痕。这股咒文的力量,和她在始皇陵遇到的怨灵一模一样,都是带着一股 “拧” 劲,非要把不属于器物的意志强加上去。她忽然明白,怨灵的根源从来不是李斯的怨念,是世人对 “掌控” 的执念 —— 始皇想掌控长生,所以炼汞丹;李斯想掌控权柄,所以刻咒鼎;她想掌控地脉,所以强镇鼎。他们都以为自己能胜过天地、胜过器物、胜过道,结果都成了被执念困住的囚徒。
“你还记得墨家铸鼎的规矩吗?” 巴清忽然问。
墨丁愣了一下,随即点头,眼神里露出几分怀念:“先师说,墨家铸鼎,讲究‘三顺’:顺矿之性、顺火之时、顺器之形。当年参与铸造后母戊鼎的匠人,要先在铜矿里住三年,看矿石的纹理、听矿石的声音,直到能说出哪块矿石适合铸鼎身、哪块适合铸鼎足。火候要选在‘地气升’的时辰,也就是春分、夏至、秋分、冬至这四天,这时的火气最顺地脉。铸出来的鼎,纹饰要顺着铜液的流动方向,不能强行刻 —— 就像这饕餮纹,看着凶,其实是铜液自然冷却时形成的纹路,匠人只是顺着纹路修了修。”
“我们做的,正好相反。” 巴清苦笑了一声,指尖划过青铜片上的凿痕,“我们逆矿之性,把汞和龙血强融;逆火之时,想什么时候铸就什么时候铸;逆器之形,想怎么改鼎铭就怎么改。墨家的‘地脉锁’本是顺着巫峡地脉建的,我却让你们强行逆转机关,把地脉的气堵回去。那时看着汞河暂时不流了,还以为是对的,现在才知道,那和李斯刻咒鼎没区别,都是饮鸩止渴。”
峡谷深处传来一声猿啼,凄厉得像哭,接着又是两声,正好三声,与孟郊诗里 “三声猿咽血沾裳” 的意境一模一样。巴清抬起头,看着神女峰的方向,夜色里,山峰的轮廓像个沉默的巨人。她忽然想起巫峡老人说的瑶姬治水的故事:当年巫山发大水,大禹用堵的办法,越堵水越大;后来瑶姬来了,带着神斧开了十二道峡口,把洪水引到长江里,水患就平了。那时她以为是传说,现在才懂,瑶姬懂的,就是 “道法自然”—— 水要流,就给它流的路;地脉要通,就给它通的道。
她握着赤霄剑,走到最大的一块残鼎前。鼎片上的银辉已经很淡了,铭文里的光像快灭的烛火。她深吸一口气,缓缓松开了手 —— 剑没有掉下去,反而轻轻悬浮在鼎片上方,剑刃上的铭文与鼎身的饕餮纹开始慢慢呼应,一道淡银的光从剑刃流到鼎身,又从鼎身流回剑刃,像一条细细的河。那些之前被怨灵黑雾灼烧的裂痕,在银光的流转下,竟开始一点点弥合,虽然慢,却很稳。
“这…… 这是鼎在自己修?” 墨丁惊得后退了半步,护目镜从鼻梁上滑了下来,掉在地上发出 “当” 的一声,“可墨家古籍里说,器物崩裂就像人的骨头断了,得用‘接骨胶’(墨家特制的胶,用鱼鳔和松香熬的)粘,得用外力帮……”
“是道在修。” 巴清的声音带着一丝顿悟的轻颤,指尖悬在剑和鼎之间,能感觉到那股银光里的柔和力量 —— 不是她的巫力,不是剑的龙气,是鼎本身的气,是剑本身的魂,是地脉里自然流动的气。它们不需要外力,只要不被强行干预,就能自己找到平衡。就像老子说的 “辅万物之自然而不敢为”,真正的守护,不是把自己的意志加进去,是给万物留出自然运行的空间。
就在这时,天幕突然暗了下来。淡紫色的云气从神女峰的方向涌过来,像一块巨大的纱,把天上的星子都遮住了,只有紫微垣的位置,还透出一点微弱的光。巴清腕间的汞泪印记突然灼热如焚,比刚才异星出现时还要烫,赤霄剑的嗡鸣也变得震耳,剑身上的铭文竟脱离了剑体,化作无数细小的银点,像一群萤火虫,朝着云层的方向飞去 —— 那里,有什么东西正在酝酿,比异星、比银辉、比鼎的自愈,都要惊人。
【三:流星书篆,自然为章】
云气散得比涌来时更快,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掀开了。
第一缕光透出来时,巴清下意识地眯起了眼 —— 那光不是星光的冷白,是温润的琉璃色,从紫微垣的方向洒下来,把整个巫山都染成了淡紫。紧接着,七颗流星从紫微垣里同时滑了出来,一颗接一颗,像一串被线牵着的珠子。
第一颗是赤色的,尾迹拖得很长,像蛟龙的尾巴在夜空里扫过,光带里能看到细小的红色光点,是蛟龙气的样子;第二颗是青色的,光带像鼎身的纹路,一圈圈绕着,泛着青铜的冷光;第三颗是白色的,光带像汞珠在流动,散着细碎的银辉;第四颗是黄色的,像土的颜色,沉稳厚重;第五颗是黑色的,像墨,却不压抑,透着温润;第六颗是紫色的,像崖边的紫藤花,柔和;第七颗是金色的,最亮,光带把前面六颗的颜色都裹了进去,像一道七彩的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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