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这张诚回城之后,心中终究有些不安,不知那周全究竟是何意图。过了七八日,不见动静,也就渐渐放下心来,将那十两银子贴补了家用,铺中生意也略有好转。这一日傍晚,张诚正要关门,忽见两个公差模样的人走进店来,问道:“你可是张诚?”张诚心中一惊,道:“正是小人。”那公差道:“奉县尊老爷之命,带你过衙问话。”不由分说,便将张诚锁了。张诚吓得面如土色,连声问道:“二位上下,不知小人又犯了何事?”公差冷笑道:“到了堂上,你自然知晓!”
到了县衙,只见堂上灯火通明,胡知县端坐公案之后,面色铁青。堂下跪着一人,正是那李老汉,旁边还站着一人,却是客商周全。张诚跪倒在地,偷眼观瞧,见那周全神色坦然,李老汉却是一脸悲愤。胡知县将惊堂木一拍,喝道:“张诚!你可知罪!”张诚磕头道:“青天大老爷,小人安分守己,实不知身犯何罪?”胡知县怒道:“好个安分守己!你勾结江洋大盗,谋害人命,还敢狡辩!”张诚一听“谋害人命”四字,只觉眼前一黑,几乎晕厥过去,哭喊道:“冤枉!天大的冤枉!小人怎敢做此等灭门之事!”
这时,那周全上前一步,拱手道:“县尊老爷,且让晚生与他当面对质。”说罢,转向张诚,厉声道:“张诚!你休要装糊涂!我问你,七日前,你是否带我到这李老汉家,指认了门户?”张诚战战兢兢答道:“是……是有此事,但那是周客官你出银十两,央我带的路,只说查看玉镯渊源,并无他意啊!”周全冷笑道:“并无他意?你可知我当晚潜入李老汉家中,逼问玉镯下落,那李老汉倔强不从,我一时失手,便将他……将他害了性命!你带路之时,难道看不出我行迹可疑?分明是你与我合谋,图财害命!”
张诚听得此言,如五雷轰顶,大叫道:“血口喷人!我全然不知你要行凶!青天大老爷明鉴啊!”那李老汉也跪爬半步,哭诉道:“大老爷!那晚这贼人潜入我家,逼问我玉镯藏在何处。我说玉镯已被这张诚骗去,经官断还后,我怕再惹是非,早已将其埋在后院枣树下。这贼人不信,将我捆绑起来,严刑拷打,定要我交出。我儿李安恰好那日从外乡做工回来,见状上前阻拦,被这贼人用刀刺成重伤,如今还卧病在床!可怜我老汉险些家破人亡啊!这张诚若不是同谋,为何平白带这贼人来认门?定是他怀恨在心,勾结匪类,前来报复!”说罢,放声痛哭。
张诚此刻是百口莫辩,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他只道是带路赚些小钱,万万没想到竟卷入一场人命官司,成了“同谋”。胡知县见人证物证(那十两银子便是赃证)俱在,张诚又有前科,便认定他是主犯之一,与周全合谋行凶。当下动了重刑,三推六问。张诚是个软骨头,哪里熬得住?最终屈打成招,画了押。胡知县将他二人打入死牢,申报刑部,只待秋后处决。
消息传到家中,王氏如同晴天霹雳,哭得死去活来。她深知丈夫虽贪小利,却绝无杀人的胆量,此案必有冤情。于是变卖家产,四处奔走,想要为丈夫申冤。奈何人微言轻,案情又似乎铁证如山,哪个肯听?眼看秋决之日将近,王氏每日以泪洗面,只道丈夫此番必死无疑。
也是张诚命不该绝。这年夏天,朝廷派下一位巡按御史,姓海名瑞,字汝贤,号刚峰,乃是天下闻名的清官,人称“海青天”。这海瑞视察南直隶,案临应天府,调阅卷宗,看到了张诚这桩案子。他仔细研读供词案卷,发现几处疑点:其一,张诚若真是主谋,为何在得知李老汉未死、其子重伤后,仍一口咬定不知情?其二,那周全为何一口承揽杀人罪行,却又死死咬住张诚是同谋?其三,十两银子的带路费,对于谋财害命的大案来说,作为同谋的酬劳似乎过于微薄。其四,张诚前番欺诈玉镯,虽品行有亏,但毕竟只是贪利,与杀人越货的胆量相去甚远。
海瑞觉得案情蹊跷,决定重审此案。他先提审了周全。那周全是积年的悍匪,甚是狡诈,在海瑞面前,依旧一口咬定张诚是同谋。海瑞并不动刑,只细细盘问作案细节,如何与张诚结识,如何商议,如何分工。周全编造起来,难免前后矛盾,破绽百出。海瑞心中冷笑,也不点破。又去牢中提审张诚。那张诚早已心如死灰,见了海瑞,只是哭诉冤枉。海瑞观察他神色,见其惊恐委屈之情不似作伪,便温言道:“张诚,你若果真冤枉,便须将当日与周全相识的经过,一五一十,毫不隐瞒地道来,本官或可为你做主。”
张诚见有了生机,便将自己如何贪图小利,如何带路,一应细节,和盘托出,甚至将自己当初如何欺骗李老汉玉镯价值的事也坦白了出来,磕头泣道:“御史老爷,小人贪财是真,但杀人的勾当,便是借小人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啊!那日带路,只以为是寻常生意,万万不曾想会惹来这般滔天大祸!小人若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海瑞听他说得恳切,细节详实,尤其是坦白了自己不光彩的过去,心中便信了七八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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