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草原的风就裹着青草香钻进了帐篷。李铮揉了揉眼睛，指尖先碰到了桌角的羊皮信——伊稚斜的字迹像淬了毒的刀，可窗外的鸡叫已经响了第三遍，互市的炊烟也升起来了，带着桂花香和烤羊肉的味道，把昨夜的阴霾冲得淡了些。
他披上铠甲，系好腰间的环首刀，刚掀开门帘，就看见阿依古抱着孩子站在门口。孩子的手里攥着块桂花糕，嘴角还沾着糖渣，看见他就笑：“将军，吃糕。”李铮接过，咬了一口，桂花的香混着糖的甜，像清晨的阳光一样暖。阿依古指着不远处的帐篷：“将军，你看，他们在做早饭呢。”
帐篷前，那个汉人商人和匈奴姑娘正一起生火。商人穿着汉人的短打，姑娘穿着绣着蜀锦的裙子，两人蹲在地上，商人往灶里添柴，姑娘用木勺搅着锅里的粥，蒸汽模糊了他们的脸，却遮不住眼里的笑。看见李铮，商人站起来喊：“将军，要不要来碗粥？我妻子熬了小米粥，加了匈奴的奶渣，可香了！”姑娘也跟着笑：“将军，来嘛，我还学了汉人的腌菜，给你夹一碟。”
李铮走过去，接过姑娘递来的粥碗。小米粥熬得浓稠，奶渣的香混着小米的甜，喝一口暖到胃里。他问：“昨天的婚礼怎么样？”商人挠了挠头：“多亏将军，互市的百姓都来帮忙了，匈奴的婶子给做了手抓肉，汉人的师傅给贴了喜字，比我在中原的婚礼还热闹。”姑娘补充：“我娘说，这是草原上最体面的婚礼，比单于的宴席还强。”
李铮笑着点头，目光掠过不远处的铁匠铺。阿吉正蹲在地上，赤裸的脊梁上挂着汗，手里的锤子敲打着烧红的铁料，“叮叮当当”的声音在草原上飘得很远。旁边的木架上，摆着几十个刚做好的双镫，边缘的毛刺已经磨得光滑，阳光照在上面，泛着青灰的光。
“阿吉，”李铮走过去，摸了摸木架上的双镫，“这两天做了多少个？”阿吉抬起头，抹了把汗，露出一口白牙：“回将军，昨天做了三十个，今天一早又做了二十个，够铁林军一半的人用了。”李铮皱了皱眉头：“铁林军有三百具装突骑，这才五十个，不够。”阿吉的脸垮了些：“将军，不是我偷懒，是铁料不够了。上次从汉人商人那里换的铁，已经用了八成，剩下的要做箭头，实在挤不出多少给双镫。”
李铮沉默了。他抬头看向互市的方向，汉人商人的摊位上摆着各种货物，丝绸、瓷器、茶叶，还有几筐铁料——那是中原的铁匠铺炼的，比匈奴的铁更结实。他转身对阿吉说：“你等着，我去换铁。”
互市的摊位前，那个卖铁料的汉人商人正和一个匈奴牧民讨价还价。李铮走过去，拍了拍商人的肩膀：“王掌柜，上次你说要换丝绸，我给你留了两匹蜀锦，要不要看看？”王掌柜回头，看见是李铮，立刻笑着拱手：“将军来了！蜀锦呢？我早就想要了，匈奴的贵族们就喜欢这玩意儿，能换十只羊呢！”
李铮让人拿来蜀锦，王掌柜摸着光滑的布料，眼睛都亮了：“将军，这蜀锦是上等的，我给你换五十斤铁料，怎么样？”李铮摇头：“不够，我要一百斤。”王掌柜皱了皱眉头：“一百斤？将军，我这铁料是从关中运过来的，路上要走一个月，成本太高了。”李铮指着阿吉的铁匠铺：“王掌柜，你看，阿吉做的双镫，用的就是你的铁。有了这双镫，铁林军的具装突骑冲锋时不会摔下来，能守住互市，守住你的货物。要是互市被伊稚斜抢了，你的铁料也卖不出去，是不是？”
王掌柜想了想，咬了咬牙：“行，将军，一百斤就一百斤！我这就让人把铁料运到铁匠铺。”李铮笑着说：“王掌柜，以后你要是有铁料，尽管往北疆运，我给你免一半的税。”王掌柜眼睛一亮：“真的？将军，那我下个月运两百斤来！”
等王掌柜的伙计把铁料运到铁匠铺，阿吉的眼睛都直了：“将军，这么多铁！够做两百个双镫了！”李铮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做，等铁林军都换上双镫，我给你记二十个军功。”阿吉搓了搓手，笑着说：“将军，不用记军功，能让兄弟们冲锋的时候稳当点，我就知足了。”
从铁匠铺出来，李铮往讲武堂走。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读书声：“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声音里混着匈奴孩子的口音，像刚学叫的小奶猫，却透着股认真劲儿。
他趴在窗户上看，见巴特尔坐在最前面，手里拿着张木炭画的战术图，旁边的匈奴孩子挤着脑袋看，指着图上的“左翼”“右翼”问：“巴特尔，这个‘左翼’是啥意思？”巴特尔用匈奴语解释：“左翼就是左边的轻骑游射，要绕到敌人后面，射他们的马腿；右翼是右边的具装突骑，要挡住敌人的冲锋。”旁边的汉人先生笑着补充：“对，‘奇正结合’，奇是轻骑，正是突骑，两者配合才能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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