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过了腊八就是年。转眼间到了政和五年腊月二十四,汴京城的年味儿已然浓得化不开了,纵是凛冽的寒风,也吹不散那弥漫在空气中的喜庆与忙碌。赵佶在宫中处理完几日积压的奏章,抬头望向窗外,只见宫人们正忙着悬挂彩灯、张贴桃符,一派繁忙景象。他心中忽然一动,起了想去看看民间是如何过这小年的念头。
“梁伴伴,随朕出宫走走,看看这汴京的年景。”赵佶换了身寻常富贵公子穿的锦袍,披了件厚实的狐裘,只带了梁师成和四五名扮作随从的皇城司好手,悄然从侧门出了皇城。
一踏入汴京的主要街市,一股远比宫内更为鲜活、炽热的生活气息便扑面而来。尽管天寒地冻,呵气成霜,但各条主干道上早已是人头攒动,摩肩接踵。叫卖声、欢笑声、孩童的嬉闹声汇成一片,喧腾热烈。
街道两旁,店铺林立,旌旗招展。香药铺、饮食店、花果铺、纸马铺……无一不是顾客盈门。售卖“胶牙饧”(麦芽糖)、“消夜果子”(各种油炸面点、蜜饯)、年画、门神、钟馗像的摊子前,更是围满了大人小孩。空气中混杂着食物的香气、腊肉的熏香、不断的炮竹声、以及焚烧松枝驱邪的独特味道,构成了一种独属于小年的、温暖而踏实的氛围。
赵佶信步走着,看着货郎担子上那些花花绿绿的“磨合罗”(泥塑玩具),听着孩童们围着卖“扑扑登”(一种玻璃玩具,吹吸发声)的小贩不肯离去,嘴角不禁泛起一丝笑意。这种充满烟火气的热闹,是后世那种被电子产品包围、年味渐淡的春节所无法比拟的。这里没有春运的拥挤和焦虑,只有一种扎根于土地、延续千年的,对辞旧迎新最质朴、最热烈的期盼。
他走到一个卖“翠缕、银胜”(剪纸装饰)的摊子前,随手拿起一张精巧的“福”字剪纸,状似无意地向那笑容可掬的老摊主问道:“老丈,今年生意可好?近来这市面上,可还安稳?”
老摊主见赵佶气度不凡,连忙笑道:“托您的福,还好,还好!今年不比往年,那些衙门口的差爷来得少了,摊子费也规矩了些。就是这物价,尤其是盐价,好像比往年还稳当了点,说是莱州那边出了新盐?”
赵佶点点头,放下几个铜钱买了张剪纸,又走向一个正在采买年货,带着孩子的中年妇人,温和地问道:“这位大嫂,家中孩子可曾入学蒙堂?”
那妇人见问,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些微自豪又带着点感激的神色:“回这位官人的话,家里的小子,今年秋里刚送进新办的蒙学堂哩!先生教什么数算、格物,娃娃回来还能说道几句,虽不懂,总比满街瞎跑强!而且官学收费低廉,像我们这样的小户人家,竟也负担得起,真是……真是以往不敢想的事。”她似乎不太会说漂亮话,但那神情做不得假。
赵佶心中微感欣慰,继续前行。在一个茶摊歇脚时,他与几位看似是城中普通商户或小吏模样的人同桌,听着他们闲聊。
一人道:“今年这年关,衙门里清静了不少,听说裁撤了好多光拿俸禄不干事的官儿?”
另一人接口:“可不是!虽说动静大了点,但街面上好像也没见乱起来。倒是听说莱州的盐又便宜又好,明年若能推广开来,才是实惠。”
又一人压低声音:“还有军中前些日子那事……啧啧,郭家那样的人家,说倒就倒了,真是……”
“嘘……莫谈国事,莫谈国事!喝茶,喝茶!”旁边人连忙制止。
赵佶默默听着,心中对新政在民间的影响有了更直观的了解。裁汰冗官、盐政革新、肃清军中积弊,这些在朝堂上引发巨大波澜的政策,落到民间,更多的是一种切身的感受——吏治似乎清明了些,日用似乎便宜了些,未来的盼头似乎也更足了些。当然,也有对动荡的隐忧和对未知的谨慎。
回宫的路上,华灯初上,汴京城的夜景在无数灯笼的映照下,宛如星河流淌,别有一番韵味。尽管寒冷,但那份洋溢在每个人脸上、充盈在每一条街巷中的,对于新年的期盼与活力,却足以温暖整个冬季。
梁师成悄声问道:“大家,可要再去别处看看?”
赵佶摇了摇头,望着这太平盛世的烟火画卷,轻声道:“回宫吧。看到的,听到的,已然足够。”
在这小年的一天里,两支远道而来的生力军的抵达所带来的肃杀之气似乎把这喜庆的气氛冲淡了几分,但也给汴梁城注入了一种铁血的活力。
京畿之外,两支队伍分别于城西、城南立下营寨,旌旗招展,虽风尘仆仆,却军容严整,透着一股不同于京营禁军的剽悍之气。
京东西路的一万厢军精锐,由都总管陈襄率领。陈襄此人年约四旬,面庞黝黑,身材不算魁梧,但眼神沉稳,举止干练,是积年累功升至一路兵马总管的老行伍。其麾下士卒多来自山东等地,民风彪悍,擅长山地作战与固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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