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冶抿了口茶,眼中闪过一丝追忆之色:我和韩师兄修道之时,都曾拜在怀玉真人焦静真门下。她顿了顿,似乎在犹豫要不要继续说下去,玉真公主也是我们的师姐,法号玉真仙人。
玉真师姐数月前还来信,李冶低声道,说贵妃在骊山华清宫新修了莲花汤,光是池底铺的蓝田玉就价值连城。而与此同时,河北道的百姓却在吃树皮草根。她的指甲不自觉地掐进掌心,圣人终日沉迷酒色,朝政全交给杨国忠那个奸佞。
我手中的茶盏差点跌落。玉真公主?那位圣人的亲妹妹?我震惊地看向李冶,突然意识到自己对她了解得还是有些太少。这个与我亡命天涯的女子,竟与皇室有着如此密切的联系。但是这史书上却不曾记载。
韩揆似乎看出了我的惊讶,温和地解释道:李师妹天资聪颖,深得师尊喜爱。若非……他话锋一转,罢了,往事不提也罢。
屋内的气氛一时有些凝重。窗外传来几声鸟鸣,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你们接下来有何打算?韩揆打破沉默。
我展开地图,指着秦岭的方向:计划从南阳翻越秦岭,避开官道。
韩揆眉头紧锁:这条路不好走。不仅山势险峻,近来更有传言说吐蕃的残兵经常在山中活动。他放下茶盏,声音压得更低,杨国忠专权,天下怨声载道。不止安禄山要反,其实很多人都蠢蠢欲动。这个看法与玄真道长不谋而合。
安禄山在范阳练兵多时,韩揆沉声道,他手下的曳落河精骑已经超过万人。更可怕的是,他还在大量招募同罗、奚、契丹的勇士。他看向北方,这个胡人,迟早都要反的。
我心头一震:玄真道长也说过类似的话。
玄真道长眼界高深,见识非凡。韩揆的眼中流露出敬佩之色,我学道不精,不能像他一样为大唐江山出一份力,实在惭愧。
我们从崔圆谈到杨国忠,又从杨国忠谈到杨贵妃,最后说到安禄山可能造反的种种迹象。
杨国忠为了巩固权势,竟然建议圣人让安禄山兼任河东节度使,韩揆拍案怒道,这不是把大唐的半壁江山都送给那个胡人吗?贵妃还在一旁帮腔,说什么安胡儿最是忠心他冷笑连连,她哪里知道,那个的胡儿看她的眼神,就像饿狼盯着肥羊。
韩揆的见解独到,分析鞭辟入里,让我对这个看似文弱的道士刮目相看。
你们且在我这里住下,休整两日再走。韩揆最后说道,福缘客栈的佟掌柜与我是旧相识,人也极好。既是玄真道长托付,他一定会全力相助。然后疑惑的说到:“是给你们安排一个房间,还是…?”
“师兄…!”李冶满面通红的娇嗔道。韩揆看着李冶哈哈大笑起来……,爽朗的笑声让李冶的脸更红了。
就这样,我们在韩揆的府上暂时安顿下来。两日来,李冶似乎放松了许多,偶尔会在院中的梨树下吟诗作赋,仿佛回到了从前在乌程时的光景。而我则借着这段时间,向韩揆请教了许多秦岭一带的地理和风土人情。
听说安禄山在范阳筑了座雄武城,韩揆对我说道,手指蘸着茶水在石桌上画出示意图,城墙比长安的还高,里面藏着无数军械粮草。他擦掉水痕,杨国忠派去的监察御史,不是被收买就是被暗杀。这天下,需要你这样的栋梁。
我竟不知如何回答,回了一个自己都觉得尴尬的微笑。
临别那日清晨,韩揆将一块刻有八卦图案的铜牌交给我:将此物交给玉真公主,她自会保你周全,如果你真的可以见到她的话。
李冶向韩揆深深一揖:师兄保重。
韩揆扶起她,眼中满是担忧:师妹,前路艰险,务必小心。他转向我,李公子,我这师妹性子倔强,为人直爽,还望你多担待。
我郑重地点头:韩兄放心,我定会护她周全。
离开韩府时,朝阳刚刚升起,为南阳城的屋瓦镀上一层金色。我们牵着马,向城南的福缘客栈走去。李冶突然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一眼韩府的方向,眼中似有泪光闪动。
怎么了?我轻声问道。
她摇摇头,勉强一笑: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她顿了顿,当年我曾赠诗于他,不舍他去江西,而如今刚见面却又要分…
话未说完,街角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几个身着皂衣的差役手持画像,正在挨个盘查路人。我的心猛地一沉——那画像上分明是李冶的模样!
快走!我一把拉住李冶的手,闪入旁边的小巷。我们的逃亡,还远未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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