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坤值房内那番“推心置腹”的谈话,如同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在沈炼的心头,留下难以磨灭的焦灼与紧迫感。他知道,自己已被推上了一条两边皆是万丈深渊的独木桥,每一步都必须走得极其精准、极其小心,稍有差池,便是粉身碎骨。回到南衙那间清冷的值房,他并未立刻行动,而是紧闭房门,独自在冰冷的空气中静立良久,直到激荡的心绪被强行压制成一片冰冷的清醒。
夜幕降临,京城褪去白日的喧嚣,沉入一种更深沉的、仿佛蛰伏着无数秘密的寂静之中。寒风呼啸着穿过空荡的街巷,卷起地上的枯叶,发出沙沙的、如同窃窃私语般的声响。
城南,远离繁华主街的猫耳胡同深处,一间早已废弃的染坊库房内。
这里蛛网密布,尘土堆积,空气中弥漫着陈年染料混合着霉烂木材的刺鼻气味。库房没有窗户,唯一的入口是一扇用破旧草席勉强遮掩的侧门,隐蔽得如同野兽的巢穴。此刻,库房中央的空地上,三盏灯焰被调到仅如豆粒大小的气死风灯,被小心翼翼地放在倒扣的木桶上,微弱的光晕勉强勾勒出三个贴近的人影,仿佛黑暗中三块沉默的礁石。
沈炼、赵小刀、张猛,三人围蹲在一起。没有座椅,没有热茶,只有脚下冰冷潮湿的土地和空气中刺骨的寒意。
“郑坤交下来的差事,你们都清楚了。”沈炼开口,声音低沉得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凝重。“万盛隆绸缎庄,东家钱某人,背后牵扯的是内阁大佬。这趟水,深不见底,而且水里全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鳄鱼。”
赵小刀习惯性地搓着手指,眼神在微光中闪烁着惯有的精明与警惕:“大人,这分明是拿咱们当探路的石子,往刀山上扔啊。”
张猛冷哼一声,拳头攥得骨节发白:“妈的!让咱们去碰阁老的人?郑同知这是想把咱们往死里用!”
“抱怨无用。”沈炼打断他们,目光如寒星般扫过两人,“任务已接,退路已断。现在要想的,是怎么在这刀尖上,走出一条活路来。”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带着霉味的空气,开始部署,每一个字都清晰而冷静:
“第一,绝对禁止任何形式的直接接触。”沈炼斩钉截铁,“无论是万盛隆的掌柜、伙计,还是可能与钱某人有牵连的任何官员、清客、乃至其家眷仆役,一律不准靠近,不准打听,更不准试图接触! 谁若违反,军法从事!” 这是铁律,是保命的底线。
“小刀,”他看向赵小刀,“动用你手下最干净、最不起眼的眼线。 要那种背景清白,与官场毫无瓜葛,看起来就是最普通市井小民的人。伪装成过路客、卖零食的小贩、收破烂的、甚至是要饭的。只在万盛隆所在的街口、对面茶馆、邻近巷弄活动。任务只有一个:远距离观察。”
他详细说明观察要点:“记录每日出入绸缎庄的马车、轿子的数量、大致时辰。留意轿夫、车夫的衣着是否有明显标识(如某府号衣)。观察进出人员的衣着、气质,粗略判断其身份(如商人、文人、仆役)。记录是否有形迹可疑、反复徘徊的人在附近出现。”他特别强调:“只看,只听,不问,不跟。记录务必客观,只写亲眼所见,不做任何猜测。”
“张猛,”沈炼转向张猛,“你的人,负责外围警戒和反监视。 在更远的街口、制高点设置暗哨。 你们的眼睛,不是盯着万盛隆,而是盯着所有可能也在盯着万盛隆的人! 留意是否有东厂的番子、刑部的暗探、或者其他来历不明的人马在附近出没。 一旦发现异常,立刻发出预警,所有人按预定路线撤离,不得有任何犹豫!”
“记住,”沈炼再次强调,目光扫过两人,“我们不是在查案,而是在雷区排雷。 我们的目标,不是挖出惊天秘密,而是活着把一份‘看似努力过’的报告交上去。 安全,是第一要务。宁可一无所获,也绝不能暴露行踪,引火烧身!”
赵小刀和张猛凛然受命,重重点头。他们深知此事的凶险,也明白沈炼策略的无奈与必要。
接下来的日子,一场极其隐秘、高度紧张的“无声戏剧”,在万盛隆绸缎庄周围悄然上演。
每天清晨,当薄雾还未散尽,一个推着独轮车、车上堆满时令蔬菜的老农,便会“恰好”在万盛隆对面的街角停下歇脚,用汗巾擦着汗,目光却似无意地扫过绸缎庄那两扇沉重的黑漆木门。
午后,一个挎着篮子、叫卖“桂花糕、芝麻糖”的半大孩子,会沿着街道慢悠悠地走着,清脆的吆喝声回荡在空气中,眼神却敏锐地捕捉着每一辆停在万盛隆门口的马车细节。
傍晚,一个衣衫褴褛、蜷缩在背风墙角的老乞丐,看似在打盹,耳朵却竖着,留意着周遭一切不寻常的脚步声和低语声。
而在这条街更远处的茶馆二楼雅座,或者某家客栈临街的窗户后面,总有那么一两个看似悠闲品茶或凭窗远眺的“客人”,他们的注意力,却始终聚焦在那些看似普通的贩夫走卒身上,警惕地审视着每一个接近这片区域的陌生面孔。张猛亲自坐镇,如同潜伏在暗处的头狼,指挥着这场无声的警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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