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门合拢的余音在洞穴里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比之前任何时刻都要沉重的寂静。香炉已被带走，但那甜腻暖意的余味似乎仍顽固地黏附在空气里，与地毯上溅落的深紫色污渍散发出的苦涩腥气混合，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怪味。壁灯的光线似乎也因为刚才那场失败的仪式而黯淡了几分，洞穴大部分区域沉入更深的阴影，只有中央地毯区域还笼罩在那一圈昏黄的光晕下，像舞台剧落幕后的残景。
老刀依旧瘫软在地毯上，粗重的喘息声渐渐平复，但心脏依旧在胸腔里狂跳，撞击着肋骨，带来一阵阵闷痛。冷汗浸透的衣物紧贴着皮肤，冰冷黏腻。他缓缓松开一直紧握的右手，举到眼前。
指尖上，那点细微的紫色痕迹依旧可见，像是不祥的烙印。他小心翼翼地用拇指指甲，轻轻剔弄着食指指甲缝里那根几乎看不见的深紫色丝线。丝线极细，带着丝绸特有的微凉滑腻的质感。这不是幻觉。这是从陈静那件庄严神秘的袍服上，实实在在勾下来的东西。一个微不足道的证据，证明那看似无懈可击的“神只”外袍，也并非毫无破绽。
他慢慢坐起身，动作因疲惫和药物的残余影响而有些僵硬迟缓。目光扫过地毯上那片狼藉的紫色污渍和玉碗碎片，然后投向石床上依旧沉睡的苏婉。她手腕上的绿色指示灯稳定地亮着，像一个无情的监工，确保着这种“安宁”的维持。老刀的心沉了沉。陈静离开前那句“更充分的准备”，像一块冰，压在他的心头。下一次，她会用什么方法？更强烈的药剂？更无法抗拒的心理操控术？还是……更彻底的，物理上的“净化”？
他不能坐以待毙。刚才的“排斥反应”虽然暂时打断了仪式，但也将他推到了更危险的边缘。陈静绝不会允许一个“难以净化”的“杂质”长期存在，破坏她精心构建的“圣所”的稳定。他必须利用这短暂的间隙，在陈静准备好下一次“更充分”的仪式之前，找到新的突破口。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根紫色的丝线上。陈静的袍服，她的血，她那套看似古老而神秘的仪式……这一切都指向一个核心：她正在极力营造一种超越科学、近乎宗教的神秘氛围，用这种氛围来强化她作为“引导者”和“净化者”的绝对权威。那么，这身行头，这套仪式，对她而言，是否不仅仅是工具，更是她维持自身那种“神性”幻觉的重要支撑？如果……如果能破坏这种支撑呢？
一个极其冒险、近乎亵渎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照亮了老刀的脑海。他看向那片紫色的污渍。陈静对这次仪式的失败表现出明显的懊恼，说明她很看重这个仪式过程。那么，她对这身象征性的袍服，对这些仪式用具，是否也抱有某种超乎寻常的、近乎偏执的在意？
他需要验证。
老刀挣扎着站起身，腿脚还有些发软。他走到那片狼藉前，蹲下身，假装是在查看地毯被污染的情况，手指却“无意地”触碰着那些已经半凝固的深紫色液体。粘稠，冰凉。然后，他的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一块较大的、边缘锋利的玉碗碎片。
他捡起那块碎片，捏在指尖，目光却投向暗门的方向。寂静无声。陈静应该暂时不会回来，她需要时间评估这次“意外”，并准备下一次行动。
这是一个机会。
老刀的心脏又开始加速跳动。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让自己看起来只是因为身体不适而有些行动不便。他拿着那块碎片，步履蹒跚地走向洞穴一侧堆放杂物的区域——不是那个发出过声响的东北角，而是另一处堆放一些废弃包装材料和旧帆布的地方。这里相对远离中央区域，光线也更暗。
他蹲在杂物堆旁，背对着洞穴中央，用身体挡住可能的窥视角度。他拿起一块看起来还算干净的、用于包装的硬质泡沫板，然后用那块锋利的玉片碎片，开始在上面用力刻画。
他不是在写字，也不是在画什么有意义的符号。他只是在重复地、用力地划着一道道深深的、杂乱的刻痕。动作看起来毫无目的，像一个精神受创的人无意识的发泄行为。但他刻意控制着力度和角度，让玉片边缘沾染上更多那些紫色的干涸液体，并将一些细小的紫色碎屑刮落到泡沫板上。
刻划了几分钟，他停下来，侧耳倾听。洞穴里依旧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声和苏婉微弱的呼吸声。他放下泡沫板，又拿起一块边缘粗糙的废弃金属片，回到地毯的污渍旁。他再次蹲下，用金属片去刮擦地毯上已经干涸的紫色污渍，动作笨拙，仿佛是想清理，却又不得法，反而将污渍刮得更加扩散，一些紫色的粉末被刮起，飘散在空气中。
做完这些，他像是耗尽了力气，颓然坐倒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岩壁，闭上眼睛，胸口起伏，做出疲惫不堪、精神萎靡的样子。但他藏在身侧的手，却紧紧握着那块沾满了紫色痕迹的玉片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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