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要有人率先振臂高呼,只要旗帜鲜明,目标崇高,自然应者云集。
“……我明白了。”
林怀舟垂下眼帘,
她不是不识大体的女子,否则也不会多年来默默支持丈夫所做的一切。
只是,作为妻子,那份对丈夫安危的担忧,如同细密的丝线,缠绕在心间,无法轻易割断。她轻轻抽回被陈九握住的手,拢了拢被风吹散的鬓发,
陈九敏锐地察觉到了她情绪的细微变化。
他看着妻子沉静的侧脸,那眉宇间化不开的轻愁,似乎并不仅仅源于对眼前战事的忧虑。他忽然想起一事,语气放缓,带着探询:
“怀舟,前日广州又来信了,说是老宅修缮,族中祭祖,希望你我都能回去一趟。你……为何不想回去?我记得,你自定下婚事后离府,便再未踏足过广州城。”
父亲……广州府通判……咸丰七年……
那些被她深埋心底、不愿触碰的记忆碎片,如同潮水般汹涌而至。
她仿佛又看到了那个火光冲天的夜晚,广州城在炮火中呻吟。那时她还只是天真的少女,躲在母亲怀里,听着外面震耳欲聋的洋炮声,以及人们惊恐的哭喊。
身为广州府通判的父亲,奉命固守,最终殒命于洋人的炮火之下。父亲的尸体被拾回来时,几乎不成人形。母亲悲痛过度,不久也撒手人寰。原本和睦的官宦之家,顷刻崩塌。
她成了孤女,被送回庞大的族中寄养。那些往日里和颜悦色的叔伯婶娘,脸色瞬间变得冰冷。
她成了吃白食的累赘,住的是最偏僻潮湿的耳房,穿的是堂姐妹们淘汰下的旧衣,动辄得咎,冷眼与苛责如同家常便饭。族中唯一待她稍好的,是那位常年卧病、不大管事的祖母,但也无力改变她的处境。
“克父克母”、“丧门星”……那些话语时常传入她的耳朵,却只能装作没听见。
她张了张嘴,想对陈九诉说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但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化作了一声极轻极缓的叹息。
“九哥,我记忆里早就没那个家了。”
夜风渐起,带着凉意。
远处的工地上,工人们陆续收工,喧嚣渐渐平息,只剩下海浪不知疲倦地拍打着堤岸,发出永恒而沉浑的节奏。
陈九攥着林怀舟的手,两人并肩立在渐浓的夜色里,像两棵相互依偎的树。
“我们要个孩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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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6月,
陈九和陈秉章立于蒸汽轮船的甲板上,陈秉章面露愁容,手中紧握一份南洋重要人物的名单,足有一百多人。
这是香港华人总会耗时两年,耗费无数人力物力整理的机密档案,列满了南洋华商、洪门堂口首领、甲必丹的名字与背景。
一连串的人名皆是南洋响当当的人物。
其中,不少人的身份重合,不仅是大华商,还是洪门大佬,也是洋人任命的“甲必丹”。
档案里的甲必丹多达16位,洪门堂口更是有八十六之巨。
陈秉章年老体衰,记性大不如前,看得两眼发木。
他虽不是洪门中人,却深知此次南洋之行的分量:既要刺探各方对南洋华人独立的立场,又要为次年将要举办的五洲洪门恳亲大会铺路,所以尽力在背。
本来早就要联络各方,可惜如今港府上下虎视眈眈,新加坡,槟城等地对跟总会牵连的生意也十分“关照”,无奈只能改到檀香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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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单首页是吉隆坡的华人头领,这也是目前南洋最无法忽视的一支。
英国在1874年通过《邦咯条约》将雪兰莪变为保护国,并在1880年将雪兰莪的首府从巴生迁至吉隆坡。
由于锡矿业的开发,吉隆坡及雪兰莪地区聚集了相当数量的华人矿工和商人。
锡矿是雪兰莪的支柱产业,几乎全由华人经营。
第一页第一行的名字就是甲必丹叶亚来。
他是吉隆坡的第三任甲必丹,更被誉为吉隆坡的开埠功臣,和英国人关系极为密切。
此人生于广东惠阳,是不折不扣的军政人才。
18岁南下谋生,最初到达马六甲。后来,他在马来亚的芙蓉锡矿中担任护卫队副队长,频繁参与当地的械斗,收拢了不少人心,后抵吉隆坡。
西历1867年至1873年,雪兰莪爆发华人内战。
主要经营锡矿的两家最大的华人公司“海山”和“义兴”内战,各自支持不同的苏丹,表面看是王位之争,其实就是围绕锡矿利益的代理人大战,两家矿工集团打得血流成河,一家是惠州客家人组成,一家主要是广府人、其他非惠州籍客家人组成,
经过惨烈的内战,叶亚来击败了所有对手,并于1873年成功收复并重建吉隆坡。
可惜,最终没有赢家,英国人下场,实际殖民了内战后满目疮痍的雪兰莪。
叶亚来作为英国人任命的甲必丹,拥有行政、税收和司法权力,吉隆坡所有华人都需要服从他的管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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