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那张捕头,领了明府老爷派下的差事,心中便如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给寻常百姓或小吏送传票牌票,那是威风八面的肥差,少不得要被苦主好茶好饭地招待,临走还能得些“辛苦钱”。可这回是给凌巡检送告他“强占民女”的牌票!这位爷是什么脾性?那是连州司马、本县大户都敢硬顶的主儿!保不齐自己话还没说完,牌票就被撕个粉碎,自己还得挨顿臭骂甚至拳脚,被灰溜溜地赶将出来。届时完不成差事,明府老爷怪罪下来,更是吃不了兜着走。
他不敢径直去后宅寻人,只惴惴不安地立在前厅等候,心里盘算着如何措辞方能少触霉头。不多时,便见凌云阴沉着脸从内院转出。张捕头心头一紧,连忙挤出最谦卑的笑容,上前几步,不等凌云发问,便抢先高声禀道:“凌大人!小人奉县尊老爷之命,前来送呈牌票!大人切勿动怒!大老爷体贴,特命小人将状纸内容抄录了一份在此,好叫大人先知悉详情,有所准备!” 说着,双手奉上一张抄录的状纸,姿态放得极低。
凌云见他这般模样,脸色稍霁,心道这老油条倒是会办事,知道先递个“软话”过来。他接过状纸扫了一眼,冷哼一声,问道:“牌票呢?”
张捕头见他似乎没有立刻发作的迹象,心下稍安,忙不迭指向墙角茶几,赔笑道:“回大人,牌票…牌票小人已放在那茶几之上了。” 原来他早已打好算盘,若情况不妙,自己拔腿便跑,只要牌票留在这里,这差事便算勉强交卸了。
凌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一纸公文端端正正摆在茶几一角,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这前同行的伎俩,他当年做捕快时又何尝没用过?真是风水轮流转。他压下火气,沉声问道:“张头儿,你常在县衙行走,可知王老爷此番,为何会接下这等无稽之诉?”
张捕头见问,忙凑近些,压低声音道:“回大人,小的听说…那姓文的书生,今日升堂时,纠集了好几个有功名的同窗在堂下起哄造势,言词激烈,说什么‘士林清议’、‘王法纲常’…众目睽睽之下,大老爷…大老爷也是难做啊。” 他顿了顿,偷眼瞧了瞧凌云脸色,又补充道:“另外…小的还隐约听得大老爷私下里说…说凌大人您近来这‘风流’的名声着实太盛了些,借此机会,稍稍…稍稍敲打一番,也未尝不是好事…”
凌云闻言,心中虽不满王明府此举,却也知他身为父母官,有时不得不平衡各方势力。他挥挥手道:“有劳张头儿了。此事本官知晓了,你回去复命吧。”
打发了张捕头,凌云展开那抄录的状子细看。只见上面罗列罪状,无非是“苏、文两家早有婚约,有婚书为凭”,斥责他“凌云倚仗官身,强纳民女为妾,悖礼枉法”云云。凌云看得眉头紧锁。平心而论,若严格依照这时代的礼法,他纳苏清瑶为妾,确实手续有缺。并非他不懂规矩,实在是近来诸事繁杂,心想着日后补办一份婚契即可,谁料竟被这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文书生”钻了空子,抓住了把柄!
他憋着一肚子火,转身又回到苏清瑶房中,将状纸往她面前一扔,怒道:“你看看!你这父亲干的好事!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苏清瑶捡起状纸匆匆浏览,脸色顿时煞白,连忙跪倒在地,泪珠儿滚落:“夫君息怒!都是妾身不好…连累夫君受此诬告!父亲…父亲他真是老糊涂了!妾身…妾身代父向夫君请罪!”
凌云见她哭得梨花带雨,心中火气消了三分,但仍板着脸问道:“我且问你,你是真心愿意在我这里为妾,还是…更想去那文家,当你的书生娘子、未来的官太太?”
苏清瑶抬起泪眼,神色一正,竟开始背诵《女则》中的篇章:“妾闻妇人之道,从一而终…既委身夫君,自当恪守妇道,岂有他念?夫君明鉴!”
凌云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掉书袋”弄得头大如斗,连忙摆手打断:“停停停!谁要听你背这个!说人话!”
一旁侍立的秋香见小姐只知引经据典,急得直跺脚,忍不住插嘴道:“老爷!小姐有实话,她不好意思说!”
凌云好奇地看向秋香:“哦?什么实话?快说!若敢隐瞒,小心我把你卖给街口的乞丐!”
秋香吓得一缩脖子,瞥了小姐一眼,见苏清瑶微微颔首,才壮着胆子道:“小姐…小姐私下里常说,老爷您虽然…虽然风流好色了些…”
凌云脸一黑:“…跳过这句!”
秋香顿了顿,续道:“…但是,老爷您从不会强行逼迫她做不情愿的事,待她…待她如同相识多年的好友一般,相处起来,轻松愉快。”
凌云闻言,心中微微一动。若在前世,被女性发“好友卡”基本等于出局,但在这时代,女子说男子待她如友,恐怕已是极高的评价,意味着尊重与平等相待。这苏清瑶,倒是识趣。
秋香又道:“小姐还说,老爷您虽然…(瞥见凌云脸色,赶紧跳过)…但是从不贪得无厌,不会像那文书生,开口便索要巨额‘陪门财’,说是打点官场所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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