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慈兴挣扎着,用还能活动的右手,死死抓住郑成功的手腕。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决绝:“成功……放下我……你们走……我不能再拖累你们了……”
郑成功猛地转头,目光如电:“殿下何出此言!臣等浴血奋战至此,岂能半途而废!”
“你看看他们!” 朱慈兴指向周围那些疲惫不堪的士兵,眼中含泪,“再看看你自己!为了我一个废人,值得吗?大明……需要你郑成功!台湾需要你!弘基需要你!你不能死在这里!”
郑成功沉默了片刻,篝火在他刚毅的脸上投下明暗不定的光影。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却蕴含着钢铁般的意志:“殿下,您错了。大明需要的,是希望,是正统的象征。您活着,哪怕只是活着,就是对无数仍心向大明之人最大的鼓舞。台湾可以没有郑成功,但不能没有希望。若臣今日弃殿下而去,他日九泉之下,有何面目见先帝,见列祖列宗?殿下,请您……不要再说了!” 最后一句,几乎是带着恳求。
朱慈兴怔住了,他看着郑成功那燃烧着坚定火焰的双眼,所有劝说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他明白了,在郑成功心中,他朱慈兴早已不仅仅是一个人,更是一面旗帜,一个符号。这分量,太重,重得让他几乎无法承受。
就在这时,负责警戒的哨兵发出了警报!不是追兵,而是这片丛林真正的主人——一群皮肤黝黑、纹面赤足、手持毒矛吹箭的土着,不知何时已将他们团团围住!他们眼神凶狠,口中发出意义不明的呼喝,显然将这群闯入者视为了猎物或入侵者。
绝境,再次降临!前有生番,后有追兵,真正陷入了十死无生的境地!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连郑成功的脸上,也首次露出了近乎绝望的神色。他握紧了手中的剑,准备进行最后的搏杀。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被土着们视为“猎物”、躺在担架上的朱慈兴,却猛地瞪大了眼睛!他死死盯着那些土着矛头上绑着的、作为装饰的彩色羽毛,以及他们脸上那独特的、以星辰和蛇形为主的纹面图案!
这图案……这羽毛的绑法……
一段几乎被他遗忘的记忆,如同闪电般劈开了混沌的脑海!那是他在北美大陆,与卡霍基亚部落并肩作战时,从一位来自更南方丛林部落的老巫师那里见过的!那位老巫师曾用一种极其古老的手语和吟唱,向他展示过他们部落与远方“羽毛蛇神”信徒交流的方式!
几乎是本能,朱慈兴用尽全身力气,挣扎着抬起右手,用一种极其古怪、缓慢而富有韵律的节奏,在空中划动起来。同时,他干裂的嘴唇翕动,发出几个晦涩、低沉、仿佛来自远古的音节。那是老巫师教他的,代表“友谊”、“路过”和“羽毛蛇神庇佑”的古老信号!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郑成功和那些围上来的土着。
朱慈兴的动作和声音微弱,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容忽视的庄严感。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那简单而古老的手势和音节,目光坦然地迎向那些土着首领审视的、充满野性的眼神。
时间仿佛凝固了。篝火噼啪作响,丛林深处传来不知名野兽的嚎叫。
终于,那土着首领死死盯着朱慈兴的手势,又看了看他苍白但异常平静的脸,脸上的凶狠和敌意渐渐被一种惊疑不定所取代。他抬起手,制止了身后蠢蠢欲动的族人。他向前走了几步,来到朱慈兴的担架前,也用一种类似的手势,配合着低沉的喉音,做出了回应。
朱慈兴心中狂喜!他猜对了!这些看似与世隔绝的生番,竟然真的与遥远美洲的某些古老部落,存在着某种早已被外界遗忘的、原始的文化联系!或许是通过冰河时期白令陆桥迁徙留下的遥远记忆碎片,或许是某种人类集体潜意识中的共通符号?此刻他已无暇深思。
他努力回忆着,又做出了代表“需要帮助”、“食物”和“安全路径”的手势。
那土着首领沉默地看了他良久,又看了看郑成功等人虽然狼狈却依旧精锐的气质,最终,他点了点头,挥了挥手。围住他们的土着缓缓放下了武器,虽然眼神依旧警惕,但敌意明显减少了。
首领指了指丛林的一个方向,又指了指朱慈兴,做了一个跟随的手势。
绝处逢生!
郑成功等人虽然不明所以,但看到局势缓和,都长长松了口气,对朱慈兴投去了难以置信和无比钦佩的目光。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位看似文弱的殿下,竟然能用这种方式,化解了这近乎必死的危机!
在土着向导(或者说监视者)的带领下,他们穿越了更加危险和隐秘的路径,避开了缅军的主要搜捕圈,甚至得到了一些当地草药和食物的补给。虽然语言不通,但那种古老的、超越语言的手势交流,以及朱慈兴所代表的“羽毛蛇神”的符号,似乎为他们赢得了一丝喘息之机。
七天后,他们终于看到了野人山的边缘。远处,是起伏的、属于云南边境的群山。土着向导将他们带到一条隐秘的山路入口,便不再前行,只是指了指北方,然后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密林深处。
郑成功命令最后清点人数,出发时的数百精锐,如今仅剩不足三十人,且个个带伤,形销骨立。但他们的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的光芒。
朱慈兴躺在担架上,望着北方那象征着生路的群山,心中没有劫后余生的狂喜,只有一片沉重的宁静。这一路的血腥、牺牲、绝望与奇迹,如同烙印,深深刻入了他的灵魂。莽白施加的屈辱与痛苦,郑成功与将士们的忠勇与牺牲,原始丛林的残酷与神秘……这一切,都让他对力量、对生存、对人性有了更深的理解。
他知道,即使回到了台湾,他也再不是原来的那个朱慈兴了。水牢的折磨磨砺了他的恨意,缅北的逃亡淬炼了他的意志。他活下来了,带着满身的伤痕和一颗被彻底改变的心。
郑成功走到担架旁,低声道:“殿下,前面就是云南土司地界了。吴三桂的势力在此有所不及,我们安全了。”
朱慈兴缓缓闭上眼睛,感受着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在脸上的微弱暖意,轻轻“嗯”了一声。
他的确安全了,但某些东西,已经永远地留在了那片吃人的缅北丛林和阴暗的水牢里。同时,一些新的、更加黑暗和坚硬的东西,正在他心底破土而出。未来的路,还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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