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黄连膏’,” 林太医捻着胡须,胡须上沾着的药粉簌簌落在灰袍上,像碎雪。
“黄连苦,世人皆知。” 他的声音像陈年的酒,混着药香漫开来,“可苦能败火,能醒神,就像良药苦口,忠言逆耳。当年我在太医院,给先皇诊脉,他总嫌汤药苦,要加三勺蜜。我说‘陛下,蜜多了,药就死了’,他瞪我三天,最后还是捏着鼻子喝了。”
苏木哲舌尖的回甘还在,像山涧的清泉,慢慢淌过喉咙。他想起生物课本里的话 ——“味觉是基因与经验的共谋”,忽然觉得,古人早把这道理嚼透了。
“那后来呢?” 林婉儿托着腮,眼里的光比油灯还亮。
“后来?” 林太医笑了,眼角的皱纹堆成沟壑,“后来先皇赐我块‘真味’牌匾,说‘林老头的药,苦得痛快’。” 他指了指墙上的空白处,“可惜去年被县太爷借去‘鉴赏’,就没再还回来。”
话音刚落,院门外突然传来狗吠。
不是寻常的叫,是夹着恐惧的呜咽,像被踩住尾巴的猫。
林婉儿脸色一白,往窗边缩了缩:“是‘尝味队’的狗!他们鼻子比狼还灵!”
苏木哲摸向腰间的青铜钥匙,钥匙已经凉透,纹路在掌心硌出浅痕,像张地图。他突然想起老妇人的话 ——“这世道,能守住自己舌头的人,不多了”。
“躲进地窖。” 林太医突然掀开药柜底层的抽屉,露出个黑黢黢的洞口,“从后门走,往南,有片竹林能藏人。”
“那您呢?” 林婉儿抓住父亲的袖子,指节发白。
“我?” 林太医拍开她的手,往药碾子里倒了把黄连,“我这把老骨头,还能跟他们讲讲《食鉴》里的道理。” 药碾子转起来,咕噜,咕噜,像在磨碎时光。
地窖的门刚关上,院门就被踹开了。
“林太医!” 粗嗓门的衙役带着酒气冲进来,腰间的刀鞘撞在门框上,“县太爷请你去尝尝新熬的百怪羹,据说加了‘千年雪莲’呢!”
“雪莲?” 林太医冷笑,“是西域商人从粪堆里刨出来的‘雪莲’吧?”
“你找死!” 衙役的刀抽出来,寒光映在药柜的铜环上,“上次张木匠说羹里有蛆,舌头都被割了!”
地窖里,苏木哲攥紧钥匙。他听见林太医的咳嗽声,听见药罐摔碎的脆响,听见林婉儿咬着唇的呜咽。钥匙突然发烫,烫得他指尖发麻 —— 他看见地窖顶的木板缝隙里,渗进点暗红色的东西,像凝固的血。
“走!” 他拽起林婉儿,往地窖深处跑。尽头有扇小窗,爬出去就是后巷,月光在地上铺了层霜,像条冰冷的河。
跑过第三条街时,林婉儿突然停下,指着前面的高墙:“那是张大户家的果园,里面有棵老槐树,能藏人。”
树洞里很暗,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像擂鼓。林婉儿从怀里掏出块皱巴巴的帕子,里面包着半块金橘饼,甜香混着眼泪的咸,在黑暗里弥漫。
“我娘就是吃了王厨子的蛇胆蜜,咳了三个月,最后......” 她的声音哽在喉咙里,“我爹说,要是当时他敢跟瓦肆拼命,我娘或许还在。”
苏木哲把金橘饼推回去。“你爹不是没拼命,他是在用自己的法子守着。” 他想起林太医碾药的样子,想起那本泛黄的《食鉴》,“就像这黄连膏,苦,却是真的能治病。”
树洞里突然落下片叶子,带着夜露的凉。
林婉儿突然笑了,笑声在黑暗里发颤:“我跟你说个秘密。波斯的阿月浑子,其实就是核桃,去年我偷偷尝过,涩得能掉眼泪。可那锦袍公子非说甜,大概是怕别人笑他不懂贡品吧。”
苏木哲也笑了。他想起赵磊,每次吃炸鸡排都要拍视频发朋友圈,配文 “人间至味”,可他分明看见赵磊偷偷往垃圾桶里吐骨头 —— 那骨头根本没酥,还带着血丝。
“人为什么总爱骗自己?” 林婉儿的声音很轻,像叹息。
“因为怕。” 苏木哲靠在树干上,钥匙的凉意透过布料渗进来,“怕被说成异类,怕被孤立,怕自己坚信的东西其实一文不值。” 他想起自己拒绝炸鸡排时,同学眼里的怪异,像看个怪物。
墙外传来更夫的梆子声,一下,两下,三更了。
林婉儿突然抓住他的手,指尖冰凉:“我知道县太爷的秘密。他根本不是被西域商人骗了,他是想靠百怪羹控制全城 —— 谁喝了,谁就会变得跟他一样,觉得馊粥是珍馐,毒药是琼浆。”
苏木哲的心猛地一沉。他想起老妇人说的 “醉仙草”,想起那些喝了昏迷不醒的人,想起张木匠被割掉的舌头。这根本不是跟风,是场用味觉进行的囚禁。
“那金帽商人,其实是县太爷的表兄,他们把西域的烂东西运过来,换走百姓的粮食和银子。” 林婉儿的声音带着哭腔,“我偷看过他们的账本,上面记着‘百怪羹,每碗换粟米三斗’。”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喜欢我的味道我作主请大家收藏:(m.20xs.org)我的味道我作主20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