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舟心中一动:“谢先生是指西北军情?”
谢太师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你已知晓?不错,突厥各部已集结十万大军,不日即将南下。朝中主和派一味主张和亲纳贡,殊不知狼子野心,岂是些许财货能够满足的?”
“那为何无人上报实情?”
“因为有人不想让皇上知道。”谢太师冷笑,“边关告急的文书,都被中途截下了。你父亲正是因为察觉此事,才招来杀身之祸。”
沈砚舟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送走谢太师后,沈砚舟独自在院中站了许久。雪花落满他的肩头,他却浑然不觉。
真相往往比表象更加残酷。父亲的冤狱,不仅仅是党争的结果,更是通敌卖国的大阴谋。而这一切,如今的他还无力改变。
“大公子,外面冷,进屋吧。”老管家沈福为他披上斗篷。
沈砚舟望着茫茫夜色,忽然问道:“福伯,你说这世道,为何如此不公?”
沈福长叹一声:“老奴活了六十多年,见过太多起起落落。这世道啊,从来就不曾完全公平过。但只要人心不死,希望就还在。”
“希望……”沈砚舟喃喃道。
是啊,希望。即使在这最黑暗的时刻,也还有谢太师这样的正直之臣冒险相助,还有林婉儿那样的痴情女子不离不弃,还有沈福这样的忠仆坚守岗位。
这世上,总有一些东西,是权力和阴谋无法摧毁的。
第二天清晨,沈砚舟早早起身,开始打理家中事务。他遣散了最后几名年轻仆役,只留下几个无家可归的老人;变卖了母亲的部分首饰,作为家用;又亲自修缮了漏雨的屋顶。
午后,他独自一人来到父亲的书房旧址——靖远侯府已被查封,他只能远远望着那熟悉的门楣。
“哟,这不是沈大公子吗?”一个讥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沈砚舟回头,只见几个锦衣华服的公子哥正骑马而来,为首的是平西侯之子赵元昊,他曾经的“好友”。
“听说你们沈家垮了,我还不信,没想到是真的。”赵元昊勒住马,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怎么样,现在知道站错队的下场了吧?”
沈砚舟面无表情:“赵公子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赵元昊嗤笑一声,“只是来提醒你,离林婉儿远点。林伯父已经答应,将她许配给我了。”
沈砚舟瞳孔一缩,握紧了拳头,但很快又松开:“恭喜。”
赵元昊没想到他如此平静,顿觉无趣,冷哼一声:“识相就好!我们走!”
马蹄声远去,溅起的雪泥沾湿了沈砚舟的衣摆。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有紧握的双拳泄露了内心的波澜。
世事变幻,人心易变。昨日还把酒言欢的知己,今日便可落井下石;昨日还山盟海誓的姻缘,今日便可转许他人。
这,就是现实。
回到别院时,沈老夫人正在佛堂诵经。袅袅香烟中,她佝偻的背影显得格外苍老。
沈砚舟默默跪在祖母身旁,听着木鱼声声,心境渐渐平和。
诵经完毕,沈老夫人睁开眼,轻声道:“今日见到赵家那小子了?”
沈砚舟一愣:“祖母如何得知?”
“猜也猜得到。”沈老夫人淡淡道,“平西侯与咱们家素来不和,如今你父亲落难,他们自然要来看笑话。”
“他说……林家已答应将婉儿许配给他。”
沈老夫人冷哼一声:“林御史那个墙头草,做出这种事不奇怪。也好,让你早些看清这世态炎凉。”
沈砚舟沉默片刻,忽然道:“祖母,孙儿想参加明年的科举。”
沈老夫人诧异地看着他:“你父亲是戴罪之身,按律,罪臣之子不得参加科举。”
“正因如此,孙儿更要试试。”沈砚舟目光坚定,“沈家不能就此沉沦。父亲蒙冤,更需要有人重振门楣,为他洗刷冤屈。”
沈老夫人凝视孙子良久,眼中渐渐泛起泪光:“好孩子,你有这份心,你父亲知道了一定很欣慰。但是……”她长叹一声,“这条路,太难了。”
“再难,孙儿也要走。”沈砚舟跪直身子,“父亲常教导,大丈夫立于天地间,当有所为有所不为。如今家逢大难,正是孙儿担当之时。”
窗外,雪又开始下了。绵绵不绝,仿佛要将这世间所有的不平与污秽都掩盖在纯净的白色之下。
但沈砚舟知道,雪终会融化,真相终将大白。而在那之前,他必须学会忍耐,学会成长,学会在这波涛汹涌的世道中,守住心中的那一点光明。
夜深人静时,他点亮油灯,翻开父亲的笔记,开始研读那些枯燥的经义策论。跳动的灯火在他年轻的脸上投下坚毅的阴影,那不再是一个无忧少年的面容,而是一个即将扛起家族命运的成年人的脸庞。
“父亲,您放心,”他对着虚空轻声道,“无论前路多么艰难,儿子一定会还您清白,重振沈家门楑。”
窗外风雪更急了,但屋内的灯光,却彻夜未熄。
世事难料,命运无常。今日的荣华,可能是明日的枷锁;眼前的绝境,或许是转机的开始。在这波澜起伏的人世间,唯一不变的,只有人心中的那份坚持与信念。
而这,正是穿越黑暗的力量源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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