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荷却摇摇头:“忠叔,银子留着应急。从今往后,我们要靠自己的双手过日子。”
接下来的日子,青荷开始了她从未想象过的生活。天刚蒙蒙亮,她就起床,和沈忠一起清理屋后的荒地。起初,她握锄头的手不一会儿就磨出了水泡,水泡破了又长出厚茧;她的腰酸背痛,晚上几乎直不起身来。
但奇怪的是,尽管身体疲惫,她的内心却一日比一日平静。那些曾经纠缠她的噩梦——抄家时的哭喊、亲友背离的冷漠、未婚夫退婚时的绝情——都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沾枕头就睡的酣畅。
春雪消融,土地变得松软。青荷在沈忠的指导下,将土地分成几畦,种上了青菜、萝卜、黄瓜、豆角等时蔬。她学着施肥、浇水、除草,看着嫩绿的幼苗破土而出,在春风中轻轻摇曳,心中竟涌起一种莫名的喜悦。
这种喜悦,比从前得到任何珍奇玩物时都更加真实、持久。
一日午后,青荷正在菜地里捉虫,忽听院外传来马蹄声。不一会儿,沈忠领着一个衣着体面的中年人走了进来。
“姑娘,有客人来访。”沈忠的声音有些异样。
青荷直起身,拍去手上的泥土,这才看清来人的面容——竟是昔日府上的大管家周禄。当年父亲待他不薄,可在沈家落难时,这位大管家却卷了不少财物匆匆离去。
周禄见到青荷,明显愣了一下。眼前的女子,荆钗布裙,素面朝天,手上还沾着泥土,哪里还有当年那个娇贵千金的影子?可细细端详,她那平静如水的眼神,挺直的脊背,又分明透着沈家女儿独有的气度。
“大小姐...”周禄躬身行礼,语气却不再有从前的恭敬。
青荷淡淡一笑:“周管家不必多礼,如今的沈家,早已没有大小姐了。请屋里坐。”
屋内陈设简陋,只有一张破旧的木桌和几条长凳。周禄环视四周,眼中闪过一丝怜悯,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大小姐,这是永安侯府送来的请柬。下月初八,是侯爷五十寿辰,府上设宴,特意邀请您前去。”
青荷微微一怔。永安侯府,正是她从前定亲的那家。退婚后,世子另娶了吏部尚书的千金,这件事当年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
沈忠站在一旁,脸色顿时变了:“他们这是什么意思?看姑娘笑话吗?”
周禄叹了口气:“不瞒大小姐,我如今在侯府当差。这次前来,其实是世子妃的意思。她说...说想让大小姐去看看,如今的侯府是何等风光。”
如此直白的羞辱,让沈忠气得浑身发抖。青荷却平静地接过请柬,那精致的洒金笺与她粗糙的手指形成了鲜明对比。
“有劳周管家跑这一趟。”青荷语气平和,“请转告世子妃,届时我一定前往。”
周禄惊讶地看着她:“大小姐,您真的要去?”
“为何不去?”青荷微微一笑,“故人相邀,盛情难却。”
送走周禄后,沈忠急急地道:“姑娘,您何必去受这个气?那世子妃分明是不安好心!”
青荷望着手中的请柬,轻声道:“忠叔,你可知我当初为何同意退婚?”
“不是他们势利,见沈家败落就...”
“不全是,”青荷摇摇头,“其实是我主动提出的。那时我就明白,若我嫁入侯府,一辈子都只能是沈家的政治筹码,是侯府的装饰品。即使沈家不倒,那样的生活,也不过是金丝笼中的鸟儿罢了。”
她走到窗前,望着院子里新绿的菜苗:“如今我虽粗茶淡饭,布衣草履,却比任何时候都自在。既然心中无怨,又何惧面对故人?”
沈忠望着她沉静的侧脸,忽然老泪纵横:“老爷夫人若是在天有灵,看见姑娘这般坚强,也该欣慰了。”
接下来的日子,青荷一如往常地劳作。倒是对即将到来的侯府寿宴,她特意请村里的张寡妇帮她改了一件旧衣——那是她唯一一件还算体面的衣裙,淡青色的缎面,只是边缘已有些磨损。
张寡妇手艺不错,在衣襟和袖口处缀上了同色的补花,遮住了磨损的地方,反倒显得别致起来。
寿宴那日清晨,青荷早早起身,仔细梳洗。铜镜中的女子,面容清瘦,肤色也不似从前那般白皙,但一双眼睛却明亮有神,透着从前没有的坚毅与从容。
她穿上那件改好的衣裙,用一根木簪简单绾了发,便要出门。
“姑娘,就这般去吗?”沈忠担忧地问,“连件像样的首饰都没有...”
青荷从院中折下一支初开的红梅,别在衣襟上,笑道:“这不就是最好的装饰?”
永安侯府门前车水马龙,宾客如云。青荷步行而至,在那些华服美饰的宾客中显得格格不入。递上请柬时,迎客的仆从明显愣了一下,才引她入内。
侯府依旧金碧辉煌,甚至比记忆中更加奢华。穿过熟悉的回廊水榭,青荷心中却再无波澜。那些曾让她惊叹不已的珍玩摆设,如今看来,不过是冰冷的物件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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