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老先生从袖中取出一叠文书:“这是老夫近日整理旧档时发现的证据。当年弹劾沈老大的奏章,多是王崇明授意所为。他嫉妒沈老大人才学,又觊觎礼部尚书之位,这才设计陷害。”
青荷接过文书,一页页翻看,双手微微颤抖。这些白纸黑字的证据,揭示了她家族败落的真相。
沈忠在一旁早已泪流满面:“老爷果然是被冤枉的!姑娘,我们...我们是不是可以为老爷平反了?”
陆老先生点头:“老夫正有此意。只要姑娘愿意,老夫即刻上书皇上,为沈老大人的冤案平反。”
堂内顿时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看向青荷。若沈家冤案得以平反,青荷就能恢复官家小姐的身份,重获曾经失去的一切。
然而,青荷沉默良久,却将那些文书轻轻推回陆老先生面前。
“多谢老先生好意,”她平静地说,“但这件事,还是就此了结吧。”
“为什么?”沈忠忍不住问道,“姑娘,这是为老爷洗刷冤屈的大好机会啊!”
青荷看着院中那些忙碌的流浪者,轻声道:“父亲若在天有灵,想必也不愿再见朝堂纷争。沈家已然败落,就让它随风而去吧。况且...”
她转回头,目光清澈如水:“这些年来,我早已明白,真正的清白不在他人的评价,而在自己的内心。父亲一生刚正不阿,他的清白,不需要一纸文书来证明。”
陆老先生怔怔地看着她,良久,长叹一声:“老夫活了七十多年,今日方知什么叫作‘放下’。姑娘境界,老夫自愧不如。”
送走陆老先生后,赵珩走到青荷身边,轻声道:“你真的不后悔?这可是重振沈家的机会。”
青荷微微一笑:“沈家不需要重振。它的精神,已经在归真堂得以延续,这比什么都重要。”
三月春暖,归真堂后的荒地在众人的开垦下,已然变成了一片整齐的菜畦。嫩绿的菜苗在春风中轻轻摇曳,焕发着勃勃生机。
青荷正在菜地里浇水,忽见周禄拄着拐杖,怯生生地站在篱笆外。
“大小姐...”他低声唤道,不敢抬头。
青荷直起身,平静地问:“有事吗?”
周禄跪倒在地,老泪纵横:“老奴...老奴是来向大小姐请罪的。当年老奴贪图钱财,背叛沈家,罪该万死...这些日子,老奴日夜难安,每每想起老爷待我的恩情,就...”
青荷打断他:“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你若真心悔过,就进来帮忙种种菜,也算是赎罪了。”
周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小姐还愿意收留老奴?”
青荷淡淡道:“归真堂的大门,向所有真心悔过的人敞开。”
日子一天天过去,归真堂在青荷的打理下越发兴旺。原本只有十余人,如今已收容了三十多个无家可归者。大家各尽所能,共同劳作,虽然清贫,却其乐融融。
赵珩果然如他所说,安心留在堂中帮忙。他读过书,便负责教孩子们识字;懂算术,就帮着管理账目。昔日养尊处优的世子,如今挑水砍柴,样样做得有模有样。
一日黄昏,青荷和赵珩并肩站在归真堂后的山坡上,俯瞰着下方的院落。炊烟袅袅,孩童嬉笑,一派祥和景象。
“你可曾想过,”赵珩忽然道,“若没有当年的那些变故,你我如今会是什么样子?”
青荷望着天边绚丽的晚霞,轻声道:“若没有那些变故,我或许还是那个不知疾苦的沈家大小姐,你或许还是那个身不由己的侯府世子。我们永远都不会明白,生命中最珍贵的是什么。”
赵珩点头:“是啊,祸兮福之所倚。若非经历这些起落,我们又怎能看清世事的本质?”
晚风拂过,带来泥土和青草的香气。青荷深吸一口气,只觉得心中一片澄明。
她想起父亲生前最爱吟诵的一首诗:“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
是啊,人生在世,不过雪泥鸿爪,转瞬即逝。那些权势富贵,爱恨情仇,终究会如过眼云烟,消散在时间的长河中。唯有放下执念,回归本真,方能获得内心的自在与安宁。
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但这报应,未必是上天的惩罚,而是每个人自己种下的因果。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夕阳的余晖将二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仿佛预示着他们未来将共同走过的路。
青荷转身,对赵珩微微一笑:“回去吧,该开饭了。”
二人并肩下山,走向那片灯火温暖的归真堂。在那里,没有朱门绣户的繁华,没有勾心斗角的纷扰,只有最质朴的生活,和最本真的人心。
而这,或许就是天理循环中,最公平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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