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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宝山大捷的余波,在江东内部激荡起复杂的涟漪。建业的封赏诏书与陈暮的亲笔嘉勉函送至濡须坞,金银绢帛犒军,魏延进爵为都亭侯,邓艾赐金百斤,绸缎五百匹,其余将士按功行赏,皆有差等。明面上的荣耀,给足了关羽和立功将士颜面。
然而,在表面的风光之下,暗流涌动得更为剧烈。
魏延经此一战,名声大噪,其本部三千兵马更是气焰高涨,在濡须坞内行走,与江东兵卒相遇时,那眉宇间的傲然与隐约的轻视,几乎不加掩饰。虽未发生直接冲突,但两军之间的隔阂与比较之心,却日益明显。
这一日,关羽召集诸将,于中军帐内商议下一步方略。沙盘之上,他已将目光投向了皖口新城与合肥之间,几处关键的粮草转运点和小型戍垒。
“皖口城坚,强攻不易。然其仰赖合肥粮秣补给。若能断其粮道,或拔除其外围耳目,则满宠如盲人失杖,日久必生内乱。”关羽手指划过沙盘上几条蜿蜒的道路与水路,“文长,你以为,何处可先行下手?”
魏延踏前一步,目光灼灼,毫不犹豫地指向一处位于栅水上游,名为“石亭”的陆路要冲:“君侯!石亭此地,乃张辽自合肥向皖口陆路转运之必经之路,守军不过千人。末将愿再领本部兵马,星夜兼程,突袭石亭!若能拿下此地,犹如扼住皖口之咽喉,满宠必慌!”
他言语铿锵,自信满满,显然已不满足于七宝山的防守反击,渴望着更主动、更具攻击性的作战任务。
然而,他话音未落,江东将领中便有人发出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冷哼。裨将军周峻出列,抱拳道:“君侯!石亭虽是要地,然其距离合肥不远,张辽新败,正憋着一口气,岂能坐视粮道被断?魏将军若去,恐遭张辽主力围攻,孤军深入,风险极大!末将以为,不如先清扫皖口周边小型哨垒,步步为营,更为稳妥。”
魏延闻言,勐地转头,锐利的目光如刀子般刮向周峻,冷笑道:“周将军莫非是怕我魏延抢了头功,还是觉得我本部儿郎,无力攻取一个小小的石亭?兵贵神速,出其不意!张辽新败,士气低落,正应乘胜追击!若等其缓过气来,加固石亭守备,岂非坐失良机?”
周峻脸色一沉:“魏将军!我乃就事论事!用兵之道,岂能一味弄险?若因你贪功冒进,致使将士折损,挫动我军锐气,该当何罪?”
“你!”魏延勃然作色,手已按上刀柄。
“够了!”关羽一声冷喝,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压下了帐内升腾的火药味。他凤目扫过魏延与周峻,两人皆感一股寒意,不自觉地低下头。
“军议之地,吵吵嚷嚷,成何体统!”关羽沉声道,“石亭之事,容后再议。当务之急,是整饬军备,安抚伤员,防范魏军报复。各部谨守营垒,无令不得擅动!退下!”
“诺……”众将心怀各异,躬身退出了中军帐。
魏延与周峻目光再次在空中碰撞,皆看到对方眼中的不服与冷意,这才各自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关羽独坐帐中,看着沙盘上标注的敌我态势,眉头微蹙。魏延之锐,可用,却需驾驭,否则易折。江东诸将之忌,亦需平衡,否则内耗必生。这客卿之位,看似尊崇,实则如履薄冰。陈暮的信任并非无限,他必须用接连不断的胜利,来巩固自己的地位和话语权,同时,还要小心翼翼地维系着这支联合军队内部脆弱的平衡。
就在关羽为内部纷扰劳神之际,一股更加阴险的暗流,正沿着曹魏精心策划的渠道,悄然涌向濡须坞,涌向他本人。
最初,只是在一些底层军士的窃窃私语中流传。
“听说了吗?关将军在丹阳时,那陈暮待他极好,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听说……还差点把妹妹许配给他呢!”
“真的假的?那关将军岂不是……”
“嘘!小声点!我还听说啊,关将军之所以肯来濡须,是跟陈暮有密约,要联手先灭曹魏,然后……嘿嘿,这天下归谁,可就难说喽!”
“不会吧?关将军不是一直心念汉中王吗?”
“此一时彼一时啊!张飞将军死得不明不白,谁知道……唉,不好说,不好说。”
这些流言,如同瘟疫般,在军营的角落、饭堂、甚至茅厕中滋生、传播。版本越来越多,细节越来越“真实”。有的说关羽早已对刘备不满,认为其优柔寡断,难成大事;有的说陈暮许诺,若得天下,必与关羽平分;更恶毒者,则将张飞之死与刘备、诸葛亮隐隐挂钩,暗示关羽留在江东,既是为弟复仇,也是心寒于兄长的不作为与猜忌。
这些话语,不可避免地传到了关羽的耳中。
亲卫统领气得暴跳如雷,几次要带兵去抓散布流言者,都被关羽制止。
“仓促抓人,只会显得我心虚,坐实流言。”关羽面色平静,但握着《春秋》竹简的手指,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他岂能不知这是曹魏的离间之计?但有些话,就像淬毒的针,即使知道是假,刺在心里,依旧会引发阵阵隐痛。尤其是涉及大哥刘备与三弟张飞,那是他心中最沉重,也最柔软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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