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长安的晨雾还未散尽,西市的胡商巷已透出几分生气。挑水的脚夫踩着青石板路,木水桶“吱呀”作响,将水痕拖成蜿蜒的银线;烤胡饼的炉子冒出第一缕青烟,麦香混着芝麻的焦香,在巷子里慢慢漾开。叶法善换了身灰布短衫,袖口磨出毛边,看起来就像个赶早市的货郎,唯有那双清亮的眼睛,藏着不容错辨的锐利。他怀里揣着样东西——从城南窑厂缴获的黑幡残角,上面绣着的十字印记沾着暗红的血渍,在晨光下透着诡异的光。
胡商巷是长安最鱼龙混杂的地方。波斯的地毯铺在路边,突厥的弯刀悬在檐下,大食商人用生硬的汉话讨价还价,天竺的苦行僧坐在墙角打坐,身上涂着橙黄的粉末。这里三教九流汇聚,消息比驿马跑得还快,若是想打听隐秘事,来这儿准没错。
巷口的老茶肆刚支起摊子,老板是个跛脚的汉人,正蹲在地上擦桌子,木桌上的茶渍积了层黑垢,擦起来像在刮锅底。叶法善拣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能清楚看到斜对面的“宝月堂”——那是家波斯珠宝行,门楣上挂着串蓝宝石风铃,风一吹就发出细碎的响声。老板哈桑是个秃顶老者,据说在长安经营了三十年,从波斯的香料到突厥的战马,没有他不敢做的生意,自然也没有他不知道的秘闻。
“客官,来点啥?”跛脚老板凑过来,肩上搭着块油乎乎的布巾,“新沏的粗茶,配俩胡饼,顶饱。”
“一壶粗茶就行。”叶法善掏出两枚铜钱放在桌上,眼睛却没离开宝月堂。此刻珠宝行的门刚开,哈桑正指挥伙计搬箱子,箱子上印着波斯文,看形状像是装着宝石。
邻桌突然传来窸窣声,一个挎着货篮的胡姬坐了下来,篮子里装着些晒干的薰衣草,紫色的花瓣沾着晨露。她梳着两条麻花辫,辫子上缀着小银铃,一动就“叮铃”作响。见叶法善盯着宝月堂,她忍不住用带着异域口音的汉话搭话:“道长可是要买些香料?”
叶法善转头看她,胡姬的眼睛是浅褐色的,像浸在水里的琥珀:“哈桑老板的乳香是正宗的安息货,去年从波斯湾运过来的,燃着安神最好,比玄都观的符水还灵。”
叶法善笑了笑,从袖中摸出半块碎银,银子边缘有些发黑,一看就是流通了许久的旧银:“我不买香料,想打听个人。阿罗憾,你可听说过?”
胡姬脸上的笑容倏地僵住,浅褐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惧,她下意识地往四周看了看,见没人留意,才压低声音,银铃随着她的动作轻轻颤动:“道长问他做什么?那人在胡商里名声不好,说是……信的教有些邪门,咱们都躲着他走。”
“哦?”叶法善往前凑了凑,粗茶的涩味混着胡姬身上的薰衣草香飘过来,“他信什么教?我瞧他总穿黑袍,倒像是祆教的祭司。”
“才不是祆教!”胡姬急忙摆手,声音压得更低,几乎要贴到桌面上,“我们祆教拜火,讲究光明洁净,可他……他总说有个‘十字圣主’,还说要让十字旗插遍长安的每座寺庙。前阵子有个大食商人不服,在酒肆里骂了他两句,第二天就被发现死在曲江池,身上刻着个十字印,眼睛还圆睁着,吓死人了!”
叶法善心中一动,缓缓从怀里掏出那片黑幡残角,将绣着十字的地方露出一点:“你看这个印记,是不是和他教里的一样?”
胡姬只瞥了一眼,就像被烫到似的猛地缩回头,手紧紧攥着货篮的提手,指节泛白:“正是!这是‘血十字’!只有他们教里的核心人物才敢用,据说每个印记都蘸了活人的血……道长,您惹上他了?”
“算是吧。”叶法善将黑幡重新揣好,碎银推到她面前,“你可知他的来历?从哪来,师承何人?”
胡姬盯着碎银看了半晌,像是下定了决心,朝宝月堂努了努嘴:“哈桑老板或许知道。他年轻时跑过西域的商队,和阿罗憾的师父打过交道。我前两年听他喝醉了说,那人是景教的‘行者’,从波斯一路往东,说是要‘净化’所有异教徒,手段狠着呢。”
“多谢姑娘提醒。”叶法善将碎银推过去,胡姬飞快地揣进袖袋,挎着篮子匆匆离开,临走前还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满是担忧。
叶法善起身走向宝月堂,刚推开雕花木门,一股浓郁的香气就扑面而来——是琥珀、乳香和某种异域树脂混合的味道,厚重得几乎要凝成实质。哈桑正坐在柜台后,用个黄铜放大镜端详一颗鸽蛋大的蓝宝石,镜片反射着晨光,在他布满皱纹的脸上投下小块光斑。见叶法善进来,他抬起浑浊的眼睛,眼皮耷拉着,像没睡醒似的:“道长要买珠宝?我这儿有刚到的猫眼石,镶在剑鞘上最气派。”
“我不买珠宝,想打听个人。”叶法善开门见山,将那片黑幡残角放在柜台上,十字印记正对着哈桑,“哈桑老板,这血十字,你该认识。”
哈桑拿着放大镜的手猛地一颤,“啪”的一声,镜片掉在柜台上,在光滑的玛瑙桌面上滚了两圈。他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飞快地看了看门外,见没人经过,慌忙起身去闩门。门栓“咔哒”落锁的声音在安静的店里格外清晰,他转过身时,背已经驼得更厉害了,像是被什么重物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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