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公孙龢回菜场换王奶奶时,远远就看见菜场门口围了群人,叽叽喳喳的。走近了才发现,是惠民超市的老板带着那皮夹克男人,正给林晓赔礼道歉呢。老板手里拎着袋新黄豆,弯腰把钱往林晓手里塞,脸上堆着笑:“对不住啊小林姑娘,是我没管好员工,让他瞎胡闹,耽误你做生意了。这钱你拿着,算赔你的豆腐钱。”
林晓往后退了退,摆手说:“不用了老板,豆腐我洗干净还能卖,没糟蹋多少。”皮夹克男人也低着头,声音闷闷的:“早上是我不对,不该冤枉你,还踩了你的豆腐...我给你赔个不是。”周围的人都笑了,卖鸡蛋的大婶嗓门亮:“这就对了嘛!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哪能耍横呢?”
公孙龢刚把王奶奶换下来,就见个穿校服的学生站在摊前,手里攥着三块钱,红着脸说:“阿姨,上周我买番茄没给钱,我爸今天才给我零花钱,我来补上。”正是那个把钱落在秤砣里的学生。公孙龢心里一暖,接过钱塞进抽屉,跟那三枚硬币摆在一起:“没事,你还记得就好。”学生挠了挠头,又说:“我爸说,公孙伯伯的秤最准,做人也最实在,让我一定要把钱送回来。”
傍晚回菜场收摊时,王奶奶正蹲在她的菜筐边,用布擦那杆老秤。红木秤杆被夕阳照得发红,像浸了红颜料,连纹路里都透着暖光,补好的秤星是新嵌的铜钉,在光里闪着小亮点,比原来的还亮,一眼就能瞅见。“你爹年轻时,总把秤砣擦得能照见人。”老人把秤递给她,手里的布还在摩挲着秤杆,像摸自家孩子的手,“他说秤砣沉一分,人心就稳一分,不能糊弄,一糊弄,秤就不准了,人心也远了。”
公孙龢握着秤杆往家走,菜场的灯次第亮起来,暖黄的光落在青石板上,把石板照得明晃晃的,露水又悄悄冒了头,沾在秤砣的红布上,润得布色深了些,像吸了水的棉絮。路过林晓的豆腐摊,见她正用新修的老秤称豆腐,秤杆平得像刚磨过的镜面,买豆腐的大妈拎着袋子笑:“这秤准,跟你公孙伯当年一样,称完心里踏实,下次还来买。”林晓笑着应着,给大妈多塞了块小豆腐。
夜风卷着豆香飘过来,混着菜摊的泥土香,好闻得很。公孙龢低头摸了摸秤砣,红布里的硬币硌着掌心,温温的。她想起父亲今早喝粥时,冰糖在碗底化出的甜,顺着喉咙往下淌,暖了一路。突然觉得这杆老秤里藏着的,哪里是春秋,分明是过日子的人攒下的暖,一点一点,积在秤杆上的木纹里,积在秤砣的红布里,也积在每个人的心里,沉甸甸的,却又暖烘烘的。
走到医院楼下,远远看见护工推着父亲在花园里散步,老人手里还攥着那盆小葱,指尖在叶尖上轻轻蹭着。月光落在他的白发上,像撒了层霜,可他的嘴角却微微翘着,看得出来,心里是踏实的。公孙龢加快了脚步,手里的老秤在风里轻轻晃,秤砣上的红布飘啊飘,像一团不会灭的火,照亮了脚下的路。
日子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过着。父亲的病渐渐好了些,能拄着拐杖在病房里走两步了,每天最盼的就是公孙龢带菜场的消息回来——今天王奶奶的菠菜卖得快不快,胖李的排骨又被谁抢着买了,林晓的豆腐摊是不是又排起了队。公孙龢总是捡着热闹的跟他说,说的时候,就见父亲的手指在被单上轻轻敲,像在跟着数秤星。
这天公孙龢刚摆好摊,就见菜场管理处的老张头背着手走过来,脸色不太好看。“小龢啊,”老张头蹲在摊前,指了指周围,“这菜场要翻新了,下周开始动工,你们这些摊位...得先挪出去一阵子。”
公孙龢心里咯噔一下:“挪去哪儿啊?这菜娇嫩,经不起折腾。”老张头叹了口气:“暂时先在菜场后面的空地上搭临时棚子,就是离主路远,怕影响生意。”周围的摊主也都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说开了——卖鱼的老王愁得直挠头:“我这鱼离了活水可不行,临时棚子哪有那条件?”胖李也皱着眉:“我这肉得冷藏,天越来越热,搁外头半天就坏了。”
正说着,惠民超市的老板也过来了,手里拿着张图纸:“各位街坊,我超市后面有片空地,闲着也是闲着,要是不嫌弃,你们先挪那儿去?我让人接根水管,再拉几台冰柜过来,不收钱。”大家都愣了,卖鸡蛋的大婶嘀咕:“你咋突然这么好心?”
老板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前阵子那事,我心里一直过意不去。再说了,这菜场翻新是好事,以后环境好了,大家生意都好做。你们在这儿摆了这么多年,要是真走了,我超市的生意也冷清不少不是?”林晓突然说:“我爹说,以前菜场修路,公孙伯伯还把菜摊让给我爹摆呢,说大家都是讨生活的,互相帮衬是应该的。”
公孙龢看着老板手里的图纸,又看了看周围的街坊,心里突然亮堂了。“行啊,”她点了点头,“那就麻烦老板了。我们尽量不耽误你超市做生意。”老张头也笑了:“这才对嘛!都是为了日子好,互相搭把手就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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