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画工具。画室工作台上那些凌乱摆放的物品:沉重的黄铜镇纸,边缘锋利的画框金属角,用来刮除多余油彩的锋利画刀,松节油清洗剂(那瓶子上画着醒目的火焰和骷髅头标志)…她仔细地描绘着它们的形状,思考着它们可能的用途。她的目光,最终定格在描绘那把画刀的线条上——刀身细长,刃口闪着寒光。
最后,她翻到了最关键的一页。她画了一个小小的玻璃瓶。瓶子旁边,她反复地、极其细致地描绘着一种植物:深绿色的、狭长的叶片,顶端开着成串的、极其微小的、颜色难以辨认的花朵(她只能凭记忆画出形状)。她在旁边打了一个巨大的问号,然后,用那支金笔,在问号旁边,极其用力地写下一个词:**“氰化物?”**。
这个念头源于很久以前一个偶然听到的碎片。陆离似乎有一次在画室里和一个电话那头的人(可能是他的艺术顾问或者收藏家)闲聊,语气带着艺术家的偏执和炫耀,提到过早期油画大师们调制颜料时使用的某些“危险而迷人”的原料,其中似乎就包括了一种能提取剧毒物质的植物。当时的苏葵只是麻木地听着,并未在意。但此刻,这个模糊的记忆碎片,却在绝望的土壤里萌发出了剧毒的芽。
她需要确认。确认那种植物的存在,确认它的毒性,确认提取的可能性。这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她无法离开画室,无法接触网络,无法查阅任何资料。她唯一的信息来源,只有陆离画室里那堆积如山的、落满灰尘的艺术书籍和画册。
机会在陆离离开画室去书房参加一个冗长的视频会议时降临。苏葵像幽灵一样,悄无声息地溜到了那面巨大的、顶天立地的书架墙前。书架塞满了各种厚重的画册、艺术史论、技法解析、艺术家传记。灰尘在从高窗透进来的光线里飞舞。她的手指快速而无声地划过那些烫金的书脊,目光锐利地搜寻着任何可能包含植物学、古典颜料制作、或者危险原料信息的书名。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如同在刀尖上行走。汗水顺着她的额角滑落。终于,在书架最底层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她看到了一本厚如砖头、书脊陈旧开裂的巨着:《古典绘画材料技法大全》。她屏住呼吸,迅速而小心地将它抽了出来。
书页泛黄,散发着浓重的霉味和灰尘的气息。她蹲在书架投下的阴影里,像一只偷食的老鼠,飞快地、一页一页地翻动着。目录、前言…跳过…各种矿石颜料的研磨…跳过…动物胶和蛋彩的调制…跳过…她的心跳快得像要冲出胸腔。
终于,在讲述“植物性染料与色淀”的章节里,她看到了那个名字——**“Prunus laurocerasus”**。旁边配着一张模糊的黑白线条图:深绿色的狭长叶片,成串的小花。文字描述冰冷而简洁:“月桂樱,常绿灌木,其叶片、种子含有高浓度氰苷,水解后可释放剧毒氢氰酸(HCN)。历史上曾用于制作某些绿色色淀,但因极其危险而被摒弃。操作不慎可致呼吸衰竭,迅速致命。”
找到了!
苏葵的心脏在那一刻停止了跳动,随即又疯狂地鼓噪起来,血液在耳膜里奔涌轰鸣。她贪婪地、逐字逐句地阅读着那段简短的描述,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深深印入她的脑海。剧毒…氢氰酸…呼吸衰竭…迅速致命…这些词语组合在一起,在她眼前编织出一幅冰冷而诱人的图景。
她飞快地瞥了一眼书页的出版日期——半个世纪以前。这让她心头掠过一丝阴影。现代颜料工业早已摒弃了这些危险品,陆离的画室里,还会有这种植物吗?她需要确认。
她小心翼翼地合上那本厚重的典籍,将它悄无声息地塞回原处,尽量不留下任何翻动过的痕迹。然后,她的目光转向了画室角落那个巨大的、用于处理画框和存放杂物的工作台。那里堆满了各种废弃的画布边角料、绷框的木条、用剩的颜料管、清洗用的破布、以及一些园艺工具(陆离偶尔会亲自打理画室窗外的一小片观赏植物)。
她像一只灵敏的猫,悄无声息地潜行过去。工作台下的阴影里,放着几个落满灰尘的陶土花盆。她记得陆离几年前似乎心血来潮,想在画室里养些绿植“增添生机”,但很快就因疏于照料而枯萎了。她蹲下身,手指在冰冷的陶盆边缘摸索,拂开厚厚的灰尘。
第一个盆里是干裂的泥土和枯死的根茎,无法辨认。第二个…第三个…就在她几乎要放弃时,她的指尖触碰到一个花盆边缘残留的几片干枯的、深褐色的叶片碎片。她小心翼翼地捡起一片,凑到眼前。叶片狭长,边缘有细微的锯齿感,虽然干枯变形,但基本形态…与她刚才在书上看到的线条图,惊人地吻合!
月桂樱!陆离果然曾经种过!
狂喜和冰冷的杀意瞬间交织着攫住了她。虽然只是干枯的残骸,但证明了这种植物曾真实地存在于这个空间!这让她那个疯狂的计划,从虚无缥缈的幻想,陡然具备了那么一丝…微弱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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