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苏葵的“工作”重心发生了隐秘的转移。在充当陆离的模特时,她的顺从依旧完美无瑕,但她的目光,却会利用陆离专注于画布的短暂间隙,如同最精密的探针,不动声色地扫描着画室的每一个角落。
她的目标不再是逃跑的路径,而是那些被遗忘在角落的、可能成为“武器”的零碎:工作台下堆积的废弃画布和破布,沾染着五颜六色干涸油彩的调色盘碎片,生锈的铁钉,断裂的木条,甚至…那些被陆离随意丢弃在垃圾桶里的、沾满了浓稠颜料和松节油的废弃擦笔布。这些东西混合在一起,在密闭的空间里,是否只需要一个微小的火星?她看着墙角那瓶醒目的松节油清洗剂,瓶身上的火焰标志像无声的召唤。
同时,她开始极其隐秘地收集。收集那些从她身上掉落的、微不足道的东西。梳头时缠在梳齿上的几根长发。不小心在画室冰冷地板上蹭破一点皮时渗出的、极其微小的血珠(她会在陆离不注意时,用指尖迅速抹下,悄悄蹭在废弃画布不起眼的角落)。她甚至尝试过,在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导致手脚麻木时,极其缓慢地、用脚趾在身下的绒布模特台面上摩擦,试图刮下一点皮肤碎屑…这些收集艰难而恶心,每一次都让她感到极度的屈辱和自我厌恶,但复仇的意志支撑着她。
她需要一个容器。一个不起眼的、能容纳她收集的这些“材料”和未来可能提取的“毒物”的容器。她的目光落在了囚室小书桌上,那个陪伴了她多年的、喝水的普通玻璃杯上。不行,太显眼,一旦丢失或损坏,立刻会引起注意。最终,她的目光锁定在陆离画室工作台上,一堆废弃的、拇指大小的锡管颜料上。那些颜料早已被挤空、干瘪、扭曲变形,像一堆金属尸体被随意丢弃。
一天,陆离再次被一个重要的电话叫走。苏葵像幽灵般闪到工作台旁,迅速从那堆废弃锡管中,挑了一个相对完整、管口没有完全破损的钴蓝色颜料管。她将它紧紧攥在手心,金属的冰冷触感让她感到一丝异样的安心。回到囚室,她用那支金笔的笔尖,极其小心地、一点一点地清理掉管口凝固的颜料残渣,让那个细小的开口重新畅通。
她的“潘多拉魔盒”,准备好了。
时间在压抑的平静和隐秘的筹备中滑向那个命定的节点。
陆离的经纪人亲自从国外飞抵,带来了一纸足以让任何艺术家疯狂的合同——苏黎世博览会的核心展位,顶级藏家的私人预览邀请,以及一幅新作的预付定金,金额庞大到足以买下一座小岛。唯一的要求:一周内,陆离必须完成那幅作为核心展品的、名为《囚鸟挽歌》的新作。
整个“栖梧”画室的气氛都因这份合同而躁动起来。陆离像一台被输入了最高指令的精密机器,进入了前所未有的亢奋创作状态。他几乎不眠不休,双眼布满血丝,脸上却燃烧着一种病态的、近乎圣徒殉道般的光芒。他要求苏葵长时间地保持一个极其耗费体力、充满象征意味的姿势:她需要赤足站立在模特台上,双臂向两侧伸展,如同被钉在无形的十字架上,脖颈却要微微后仰,露出脆弱的咽喉,眼神空洞地望向画室高耸的天花板。这个姿势要求绝对的平衡和静止,对核心力量和意志力都是巨大的考验。
“葵!坚持住!这将是我们的巅峰!艺术史上的永恒!”陆离的声音因激动而嘶哑,画笔在巨大的画布上疯狂舞动,颜料如同泼洒的生命(痛苦)被肆意涂抹。他不再吝啬语言,不停地描述着他想要捕捉的感觉:“对!就是这种献祭感!这种被无形之力束缚的绝望!这种仰望天堂却身处地狱的撕裂!完美!太完美了!”
苏葵的身体在无法承受的负荷下剧烈地颤抖着,汗水如同小溪般从额头、鬓角、后背不断涌出,浸透了薄薄的棉裙,紧紧贴在皮肤上,勾勒出她因脱力而更加嶙峋的轮廓。小腿的肌肉如同被无数钢针攒刺,传来一阵阵剧烈的痉挛。脚踝因长时间承受全身重量而传来钻心的疼痛。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酸痛的肋间肌,带来撕裂般的痛楚。眼前阵阵发黑,耳中嗡嗡作响。
然而,在这极致的生理痛苦中,她的灵魂却仿佛抽离了出来,悬浮在冰冷的高空,冷冷地俯视着下方的一切:俯视着那个因痛苦而颤抖的、如同祭品般的身体;俯视着那个陷入疯狂创作、眼中只有艺术燃烧的画家;俯视着那幅在颜料飞溅中逐渐成型的、描绘着她痛苦的作品。
冰封的眼底,那最后一丝属于“苏葵”的情绪也彻底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非人的、绝对的、如同万年玄冰般的冷静。所有的痛苦,所有的屈辱,所有的恐惧,在此刻都化作了最纯粹、最坚硬的燃料,注入她那个正在成型的、玉石俱焚的计划之中。
她清晰地听到了自己体内,那根名为“忍耐”的弦,彻底绷断的脆响。
时机,到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喜欢蚀骨锥心穿肠请大家收藏:(m.20xs.org)蚀骨锥心穿肠20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