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午后,蔡琰正在临时的“山长室”内审阅云雀她们编制的第一批识字卡片,一阵压抑的啜泣声从门外传来。她推门出去,只见一个身着粗布衣衫、约莫十岁出头的小姑娘,正死死抱着她母亲——一位脸色蜡黄、满手老茧的洗衣妇的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娘!我不回去!我要认字!我要跟云雀姐姐学写字!”小姑娘哭喊着,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和不甘。
那妇人满脸的愁苦和惊恐,面对蔡琰,她不敢直视,只是慌乱地作揖:“蔡、蔡先生……对不住,实在对不住!这丫头不懂事……我们、我们不学了!那些闲话……太难听了!她爹说,再让她来,就打断她的腿……我们小门小户的,担待不起啊!”她一边说,一边用力去掰女儿的手,自己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蔡琰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立刻劝阻。她看着那妇人眼中深不见底的恐惧,听着那小姑娘撕心裂肺的哭喊,感受着空气中弥漫的沉重压力。那是一种根植于数千年文化土壤的、对女性角色刻板认知的恐惧,是被整个世俗伦理体系所放大的、足以压垮任何微弱反抗的“群体意志”。这压力,比想象中来得更快、更猛、更令人窒息。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中涌动的怒意与无力感,上前一步,蹲下身,轻轻抚上小姑娘因哭泣而颤抖的背脊。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莫哭。你今日记住这份想读书的念头,它便是一粒种子。只要种子还在心田,总有破土见光的那一天。跟你娘回去吧,兰台女苑的门,永远为愿意学习的人敞开,无论男女。”
小姑娘抬起泪眼,怔怔地看着蔡琰平静而坚定的面容,哭声渐渐小了。那妇人如蒙大赦,千恩万谢地拉着一步三回头的女儿匆匆离去,仿佛逃离的是龙潭虎穴。
蔡琰缓缓站起身,望向庭院中那片为了迎接更多学生而特意留下的空旷场地,此刻却显得格外刺眼。门外的世界,那由偏见、恐惧和既得利益交织而成的冰山,正用它庞大而冰冷的阴影,一点点挤压着这方试图透进光亮的缝隙。
冷遇之后的污名风暴,已然降临。而这,仅仅只是开始。
第四节:水袖惊鸿诉衷肠
司徒府“听涛阁”内,暖香氤氲,炭火正旺。王允高踞主位,捋着长须,与几位须发皆白、气度儒雅的老者谈笑风生。他们是旧日同僚,也是如今在洛阳清流中颇有声望的名宿。案几上摆放着精致的酒菜,丝竹之声在角落轻柔流淌,一派风雅闲适。
“诸位老友,今日难得雅聚,当尽兴才是。”王允笑容可掬,目光投向一旁垂手侍立的管事,“红昌可准备好了?”
管事躬身:“回禀司徒,小姐已在偏厅等候。”
“好,甚好。”王允满意地点点头,转向宾客,“老夫这义女,虽出身微寒,然姿容既丽,歌喉清越,舞姿更是曼妙绝伦。今日便让她献上一舞,聊助诸位雅兴。”他语气中带着一种展示珍玩般的矜持与掌控感。
丝竹之声稍歇,随即曲风一转,悠扬中透出一丝空灵辽远,仿佛来自水泽深处的呼唤。阁门轻启,一袭水蓝色舞衣的貂蝉,翩然而入。
没有浓妆艳饰,只在眉心点了一颗小小的水滴状花钿。素净的妆容,反而更衬得她眉目如画,肌肤胜雪。那水蓝的纱衣,轻盈得如同洛水上升腾的薄雾,随着她的莲步轻移,裙裾如水波般荡漾流转。一瞬间,阁内的暖香、酒气、人声似乎都被这抹清绝的蓝色涤荡开去,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攫取。
她仿佛没有看见那些或惊艳、或探究、或带着玩味与俯视的目光。水袖轻扬,如流云舒展,腰肢款摆,似弱柳扶风。每一个旋转,每一个顿足,都精准地踩在乐音的节拍上,却又超越了音律的束缚,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张力。她的眼神时而迷离,望向虚无的远方,仿佛在追寻不可及的梦想;时而又凝练如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倔强与抗争。这并非纯粹的技艺展示,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倾诉,一种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灵魂独白。
即使是那些见惯了风月、自诩清高的老名士们,此刻也忘记了交谈,放下了酒杯,眼神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那抹灵动飘逸的蓝色身影。王允眼中闪过得意之色,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一件完美的、能为他增光添彩的艺术品。
舞至酣处,乐声陡然变得急骤,鼓点如雨打芭蕉。貂蝉的动作也随之加快,旋转、跳跃、飞袖!水袖翻飞,蓝影交错,如同洛水掀起了惊涛骇浪!就在这狂澜将起未起之际,她的身形却猛地一顿,双臂奋力向上扬起,广袖如翼般张开,整个身体呈现出一种挣脱束缚、向上飞升的姿态!那瞬间爆发的力量感和渴望感,让在座几位老者心头莫名一震,仿佛感受到了某种超越舞姿本身的冲击。
乐声戛然而止,貂蝉的动作也定格在那充满张力的飞升之姿上,微微喘息。发髻上唯一一支素银簪在激烈的舞动中悄然滑落,乌黑的长发如瀑般倾泻而下,更添几分惊心动魄的脆弱与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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