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一个崭新的“械”字即将在她指尖诞生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工坊的节奏。一名身着曹军传令兵服饰、神色仓皇的士兵被引了进来,他铠甲上还带着未干的泥点,手中紧握着一卷被油布裹得严严实实的简牍。
“蔡主事!紧急军情!自甄夫人处来!十万火急!” 士兵声音沙哑,带着长途奔波的疲惫和某种深入骨髓的惊恐,双手因用力而指节发白。
蔡琰立刻放下刻刀,接过油布包。解开束缚,里面是几片薄薄的木牍,上面是甄宓那特有的、带着医者冷静却又隐含急促的笔迹,内容却让蔡琰瞳孔骤然收缩!木牍上清晰地记录了一种新型的、在重伤员间快速传播的恐怖感染症状:高烧、僵直、角弓反张、牙关紧闭、最终窒息而亡……死亡率极高!甄宓怀疑是“金创痉”(破伤风),并提到了在极其简陋条件下进行了一次风险极高的截肢手术以保全将领性命,但同时也带来了巨大的伦理冲击——“以百工之器行开膛破腹之技,将士惊惧,视为妖术。虽活一人,而军心战栗……”
更让蔡琰心头一紧的是最后一句极其隐晦的提醒:“…伤者乃军中砥柱,众目睽睽。恐有心人,借机生事。文宣导向,慎之又慎。”
砥柱?众目睽睽?蔡琰瞬间明白了。是夏侯惇!甄宓在条件极其简陋、卫生状况堪忧的战地医院,为夏侯惇实施了这样一场惊世骇俗的外科手术!成功了,是奇迹;失败了,或者留下严重残疾,甚至仅仅是手术本身带来的巨大冲击,都可能被有心人利用,成为攻击甄宓、攻击“妖术”、甚至攻击整个“群星会”系统的致命武器!而那个“有心人”是谁?袁绍?还是他那个心思叵测的次子袁熙?
蔡琰猛地攥紧了手中的木牍,冰凉的木片边缘硌得掌心生疼。她抬头望向工坊里那些正在排版的《胡尘录》版块,上面血淋淋控诉胡人暴行的文字此刻显得无比尖锐。她几乎能预见到,一旦夏侯惇手术的细节被泄露出去,会在这本就充满了恐惧和猜疑的军营和后方掀起怎样的滔天巨浪!“借机生事”四个字,如同一根淬了毒的针,扎进了她的思绪。她该如何在《战地闻》上报道这件事?是讳莫如深,还是巧妙引导?无论哪种选择,都仿佛行走在万丈深渊的刀锋之上。油墨的清香依旧弥漫,但在蔡琰鼻尖,却已悄然混入了一丝风暴欲来的铁锈味。
邺城,表面平静如水的城池深处,暗流从未停止涌动。在城东南角一处毫不起眼的米铺后堂,空气里弥漫着新碾稻米的清香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陈旧木料气息。堂内陈设简单,只有一桌两椅,桌上放着一套粗瓷茶具。一个头戴斗笠、身披粗布短褐的汉子正摘下斗笠,露出风尘仆仆的脸,他谨慎地环顾四周,才低声对着柜台后一个正在整理账目、伙计打扮的精瘦男子汇报着。这“伙计”,正是貂蝉(柳烟)手下负责冀北方向情报的核心干将之一,代号“灰鼠”。
“灰鼠”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塞外风沙的粗粝:“……上曲阳一带的‘货’(指胡骑动向),数目不对!比预期至少少了三个‘大群’(约一万五千骑)!探马弟兄们冒险抵近,发现留下的营盘痕迹很新,但灶坑是冷的,马粪也浅。像是…像是前几日刚走,方向却不是往西边主力那边靠拢,而是…零散钻进了太行山余脉的沟沟壑壑里,没影了!”
柜台后的“米铺掌柜”正是貂蝉。她今日扮作男装,脸上不知用什么涂了一层暗黄的姜粉,遮掩了那惊心动魄的容颜,只余下一双眼睛依旧亮得惊人,如同暗夜里的星辰。她手中拨弄的算盘珠子在听到“没影了”三个字时,极其轻微地顿了一下。指尖捻起一粒饱满的稻米,动作看似随意地在桌上排列着,正是太行山脉北段几个险要隘口的方位。
“三个大群…消失在山里?” 貂蝉的声音也压得低沉,雌雄难辨,却带着冰棱般的锐利,“拓跋力微的主力正在代郡和马邑跟我们死磕,像饿狼一样咬着不放,每一匹马、每一个骑兵都该填在那边才对。这个时候分兵藏进太行山?” 她指尖划过桌面上米粒代表的壶关、井陉、飞狐陉几个点,“除非……这分出来的牙,不是去咬人的,而是要卡在我们喉咙口,等着我们最没防备的时候,从里面狠狠咬断我们的脖子!” 她捏起代表井陉的那粒米,指尖用力,米粒几乎被碾碎,“井陉!这条道直通并州腹地!若是精锐胡骑沿此道潜行穿插……”
“灰鼠”的脸色也变了:“掌柜的意思是…他们想玩一手‘掏心’?那…那得立刻报给上面(联军指挥部)啊!”
貂蝉的目光却异常冷静,甚至带着一丝洞察人心的嘲讽:“报上去?拿什么报?就凭我们几个探马看不清踪迹的推测?还是凭这桌上几粒米的推演?” 她轻轻吹开指尖的碎末,“上面那些将军谋士们,现在满眼都是代郡城下的尸山血海,耳朵里灌满了霹雳火和开花弹的炸响。他们会信?或者说,他们愿意信?——信一群胡人骑兵能像鬼魅一样绕过他们重兵布防的正面战场,去打一个虚无缥缈、动摇军心的‘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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