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起身,走到窗边一条不起眼的缝隙处向外望去。街上行人匆匆,一派“后方安稳”的假象。“灰鼠”焦急地看着她。
“不能直接报。” 貂蝉的声音斩钉截铁,“但也不能不报。得让他们自己‘发现’。” 她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如狐的光,瞬间点亮了她平凡伪装下的惊心动魄。“我记得,张合将军麾下那个叫王冲的骑都尉,性子最是急躁,立功心切,又对太行北道颇为熟悉?他手下是不是有一队精锐游骑,最近老抱怨只在后方巡哨没仗打?”
“灰鼠”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什么,眼中露出钦佩:“是!那王都尉,是个一点就着的炮仗脾气!”
“好。” 貂蝉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放点‘风’出去,就说是…嗯,壶关西边的山民发现小股胡骑溃兵在山里瞎撞,抢了他们的粮食牲畜,好像还带着不少从代郡抢掠来的金银细软?记住,话要传到王冲手下那几个最贪杯、嘴巴也最大的军汉耳朵里。路线嘛…‘无意’中提一句井陉附近好像有马蹄印,新鲜得很…不用太多,点到为止。”
这是极其凶险的一步棋。利用人性的弱点,用虚虚实实的诱饵(金银细软)去钓一个急于立功的将领(王冲),引他主动去撞那条危险的山道(井陉)。赌的是王冲的鲁莽和运气,更赌的是潜藏的胡骑会被这个意外搅动,露出马脚!这是一种近乎残忍的算计,却也是当前唯一可能撕开迷雾、让高层警觉的办法。
“灰鼠”领命,迅速戴上斗笠,如同融入水中的墨点,悄无声息地消失在米铺后门。
貂蝉独自站在窗边缝隙透进来的微光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一枚光滑冰冷的石佩——那是她本体柳烟在艺术学院跳舞时随身携带的幸运物。她仿佛又听到了遥远的丝竹管弦,看到了舞台上流转的光影。而这里,只有无声的硝烟和人心鬼祟的算计。她将石佩握紧,冰凉的触感让她纷乱的心绪稍稍沉淀。甄宓在生死边缘与阎王抢人,蔡琰在字里行间与人心博弈,而她,则在黑暗的棋局上,用谎言和诡计与魔鬼对弈。她布下的这一子,究竟是能敲响警钟的惊雷,还是点燃炸药桶的火星?窗外,邺城的夜色愈发深沉,浓得如同化不开的墨汁,将那枚冰冷的石佩和她眼中闪烁的不安,一同淹没。
在远离战火、相对安宁的徐州下邳,战争的阴影并未完全散去,而是以一种更加沉重、更加日常的方式,渗透进每一条街巷、每一个家庭。从前线源源不断运回的,不仅是伤兵,还有阵亡者染血的遗物和一纸冰冷的阵亡通知。悲痛如同无形的潮水,淹没了一座座院落。
但在孙氏家族掌控的城南区域,一座规模宏大的纺织工坊内,另一种声音却顽强地压过了悲伤的呜咽——那是数百架改良织机日夜不停运转汇成的磅礴轰鸣!巨大的水轮在水流冲击下不知疲倦地转动,通过复杂的齿轮和连杆,带动着织坊内一排排木质提花织机发出整齐划一的“哐当、哐当”声。梭子如同不知疲倦的游鱼,在密集的经线间飞速穿行。空气中漂浮着细密的棉絮尘埃和麻线的气息,整个空间都在这巨大的机械律动中微微震颤。
不同于传统的家庭妇女小作坊,这里的一切都充满了组织与效率的气息。工坊被严格分区:纺纱区、络丝区、整经区、浆染区、织造区、成品质检区。身穿统一蓝色粗布围裙的女工们各司其职,动作麻利得如同精密机器的一部分。负责络丝的女工手指翻飞,将松散的麻线、棉线卷绕到大小一致的小筒子上;整经女工则排坐在巨大的木架前,将数以千计的细线按照固定长度、张力、顺序排列整齐,准备上机织造。浆染区雾气缭绕,空气中弥漫着薯莨等植物染料特有的气味,女工们用长杆搅动着巨大的染缸,将成匹的粗布染成军服所需的靛青、赭红等颜色。
工坊管事是一位年纪在四十岁上下、面容严肃、眼神却异常精明的妇人,姓孙,据说是孙氏宗族的远支。她背脊挺直地在织造区巡视,手中拿着一根细长的竹尺,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台织机和每一名女工的操作。她的目光最终停留在靠墙边一台织机前的一个年轻身影上。
那是个刚梳起妇人发髻不久的新媳妇,名叫阿秀,眼睛红肿得像桃子,显然是刚哭过不久。她操作的是一台改良过的织机,效率本应更高,但此刻她的动作却僵硬而迟缓,梭子几次差点脱手,织出的布面也出现了疏密不匀的瑕疵。
孙管事脚步无声地走到她身后。阿秀毫无察觉,泪水大颗大颗地滴落在织机木架上,洇开小小的深色痕迹。孙管事沉默了片刻,没有立刻斥责。她转头低声询问旁边一个相熟的女工。
“她男人…三天前送回来的,雁门那边…没了消息。昨天…阵亡的军牌和一件带血的衣甲…送回来了。” 女工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叹息。
孙管事的眼神波动了一下,那是一种经历过太多生离死别的沉重。她伸出手,没有碰阿秀,而是轻轻敲了敲织机边缘的木架,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织机的轰鸣:“阿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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