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术……此术用于度支、赋役、仓储、丁口……简直是……”李世民激动得几乎语无伦次，他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这术法带来的冲击，“利器！真正的治国神器！”他看向肖雯雯，眼中燃烧着熊熊火焰，“娘子！此术……此术可能传我？”
“自然。”肖雯雯平静地迎上他灼热的目光，“此乃知‘水’之器。知其多寡，方能度量其承载之力，不至倾覆。此术名为：‘算术’。”她刻意强调了这个古老而普通的词汇，给它赋予了新的含义。“先从此十符与运算法则学起。”
李世民重重点头，再无半分迟疑和轻视。他挣扎着完全坐直身体，忘却了肋下的疼痛，神情肃穆如同面对圣贤经典：“请娘子授业！世民必潜心习之，绝不懈怠！”
昏黄的烛光下，奇异而崭新的知识，如同清冽的甘泉，开始汩汩注入少年秦王那颗渴望力量、渴望理解这世间规则的心田。简陋的泥地成了最神圣的书案，未来帝王的启蒙，就在这弥漫着贫穷与苦难气息的陋室中，悄然展开。历史的河流，在无人知晓的深处，再次泛起微澜。
日子在洛阳城南这片被繁华遗忘的角落里悄然流逝。破败的小院成了李世民临时的学舍，也成了肖雯雯在这个时代唯一的锚点。老妇人对这位“恩人娘子”的敬畏与日俱增，尽力操持着粗陋的饭食，将唯一的土炕和那条还算完整的薄被让出来，自己则带着孙女蜷缩在灶房角落的草堆上。
肖雯雯对此并未多言。她能感知到植入体内生命维持系统传来的细微能量需求提示，但这具经过基因优化的身体对食物的依赖远比常人低微。每当日暮时分李世民告退返回他在洛阳城内某处更安全的落脚点（他并未明言，肖雯雯也未追问），她便会在院中静立，仰望这片千年之前、尚未被工业光污染彻底玷污的璀璨星空。冰冷的星光洒落，与脑海中来自3050年时空管理局监控中心的绝对寂静形成强烈的反差。每一次与李世民的接触，每一次知识的传递，都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入石子，涟漪必然会被那些高踞于时间之外的观察者捕捉到。然而，召回警报始终未曾响起。这反常的平静，反而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她的逻辑核心之上。
李世民的伤在“续脉生机散”的强大效力下，复原速度快得惊人。几天后，肋下的淤青疼痛便已消退大半。他的精力全部投入到了肖雯雯所传授的“算术”之中。那十枚神奇的符号（阿拉伯数字）和简洁高效的竖式运算法则，如同一把开启新世界的钥匙。他展现出惊人的学习天赋和专注力。从基本的加减乘除，到稍复杂的四则混合运算，再到肖雯雯引入的“未知数”概念（用“天元”符号X代替），他吸收的速度令肖雯雯都暗自惊讶。仅仅数日，他已能熟练地计算肖雯雯随手提出的户赋丁役问题，思路清晰，反应敏捷。
“娘子，”一日午后，李世民放下手中的书写棒（那根白色小棍已被他珍而重之地收好），眉头微蹙，目光投向院门外泥泞的小巷，“仅知民户之数，度量赋役，恐……恐仍不足。此术甚妙，然终究是死数。民之苦乐，非尽在数字之中。譬如今日街头……”他没有说下去，但眼中的阴霾说明了一切。数字可以计算负担，却无法精准度量那被长槊抵住咽喉的恐惧，被马车轮碾碎尊严的屈辱。
肖雯雯点头。少年的思维正在飞速成长，开始触及更深层的东西。
“所以，‘水’之势，不止在数，更在‘情’。”她缓缓道，“民心如水，不仅有量，更有势，有向。其势汹涌则摧枯拉朽，其势平缓则滋养万物；其向汇聚则力可移山，其向离散则国本动摇。”
“‘情’？‘势’？‘向’？”李世民低声咀嚼着这几个字，眼神专注而明亮，“此等无形之物，如何察知？如何度量？”
“此非算术可解，需另一样工具。”肖雯雯看着他眼中燃烧的求知欲，决定引入新的维度。她再次探手入怀，这次取出的是一小卷质地坚韧、颜色微黄的“纸”——实际是高分子合成薄膜，伪装成这个时代可能存在的某种昂贵纸张。她展开纸卷，拿起书写棒，手腕稳定地落下。
线条在纸面上延伸、组合。
李世民屏住了呼吸。
那不是文字，也不是数字。那是山川！是河流！是城池！寥寥数笔，形神兼备！一条蜿蜒的曲线代表黄河，几个三角形勾勒出太行山脉，一个方框点上一个点，旁边标注小字“洛阳”，一个更大的方框在其西北角，标注“大兴”（长安）……
“舆图？！”李世民失声惊呼，猛地站起身，动作之大牵扯到尚未完全愈合的肋部也浑然不觉！舆图！这可是朝廷严格管制、视为军国重器的绝密之物！寻常州县官员都未必得见全貌！眼前这女子，竟能随手绘出如此清晰、囊括山河大势的图卷？虽然笔法简略，但山川走向、城池位置，竟与他脑海中零碎听闻的地理知识隐隐相符！这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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