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华村这头刚热热闹闹地送走了镇上酒楼的贵客,村口便又传来了清脆的马蹄声。只见两骑骏马踏雪而来,后面还跟着一辆满载的马车——正是田大磊与岳奕谋到了。车上装满了米、面、布、油、茶、肉和各色点心,这是他们精心为大哥王大力备下的年礼。
二人此行,一为年前专程探望大哥,送上年礼,恭贺新禧;二来也存着点私心,实在想念平华村那令人魂牵梦萦的滋味,想着此番定要好好采买一番,过个解馋的肥年。
“大哥!我们来了!”田大磊人未到,那洪亮憨直的嗓音已先传了进来。岳奕谋虽沉稳些,眉梢眼角的笑意却也将心底的喜悦泄露无遗。
王大力早已得了信儿,闻声大步迎出,见了二人,朗声大笑,结实的手臂重重拍在两位兄弟肩头,立刻吩咐儿子王宝生去请刘大山过来作陪。王老太、杨春草带着王小花、王冬雪则在厨下忙碌开来,准备款待贵客。
兄弟三人与刘大山围坐定,杨春草刚奉上热茶,田大磊便迫不及待地开口:“嫂子,上回带的酸辣兔丁、香辣豆干可还有?我这肚里的馋虫都快闹翻天了!还有那酸辣泡菜、辣酱,实在不经吃,营里的兄弟们跟着抢,我没几口就见了底!这回说什么也得再多买两坛回去!”
岳奕谋也缓声道:“村里的豆豉酱、酱油皆是上品,上次带的没两天便吃完了。此番想多采买些,送回京城家中,也让亲人尝尝这难得的风味。”
“大哥你是不知道,”田大磊憨笑着抱怨,“营里那帮小子比咱们当年还不讲究,吃东西那叫一个风卷残云!等我带了辣酱、泡菜回去,吃饭都得躲着他们!”
王大力听着兄弟这“甜蜜”的抱怨,心下慰藉,看来他们退到厢军,日子过得不错,同袍关系融洽,他也更放心了。“有!知道你嗜辣,你嫂子和侄女特意多做了几坛加辣泡菜,管保你吃得痛快。瞧,还给你们备了辣味腊肠,这去年在村里可是抢手货,连会仙楼的樊掌柜,我们也只舍得送几根尝尝鲜。今年给你们都备足了,待会都带上。”
“哎呀!还是大哥好!”田大磊高兴得不知说什么好,提起茶壶就给王大力斟茶。
“多谢大哥、嫂子盛情,客气话不多说,这份心意我们领了。”岳奕谋内敛些,但喜悦之情也溢于言表。
正说着,王冬雪端着一碟刚出锅的梅花酥饼进来。岳奕谋的目光不经意掠过那精致如艺术品的酥饼,便有些挪不开了。他其实骨子里嗜甜,却因自幼听闻“嗜甜非男儿气概”,出身武将世家的他早已习惯克制,从不在人前显露分毫。
“来,尝尝这酥饼。今年咱村的过年点心,用了新榨的胡麻油,味道格外不同。”王大力将碟子推到两位兄弟面前。
“什么?你们村竟榨出了胡麻油?”岳奕谋闻言,一时竟忘了去拿酥饼,着实被这消息惊住了。他深知胡麻油何其稀罕,听说每年贡入宫中的也屈指可数。他们岳家世代戍边,知晓这亚麻只生长于部分苦寒边地,中原罕见。
“不错,”刘大山接口解释道,“我们偶然得了极好的亚麻种子,不仅能出油,还能织布,品质都是顶好的。前番京城樊东家来访,一见便大为惊叹,当即定下了七成产量。”
“唔…真不一样!”田大磊不懂胡麻油的珍贵,只觉得那酥饼诱人,拿起一个便咬了下去,“这油香带着坚果味儿,真好闻!吃起来酥脆不腻,豆沙馅也清甜!”
听到“清甜”二字,岳奕谋也禁不住伸手取了一块,轻咳一声,略显刻意地掩饰道:“那我便尝尝这胡麻油做的点心是何滋味。”他轻咬一口,胡麻油与猪油混合带来的独特坚果香气,配合着酥脆化渣的饼皮和清甜细腻的豆沙馅,瞬间俘获了他的味蕾。
他面上仍保持着武将的威严,吃相亦不失世家风范,不似田大磊那般狼吞虎咽,速度却也丝毫不慢。
“这酥饼竟是你们自家做的?大哥,我在京城都没吃过这般滋味的点心。这枣泥和莲蓉馅儿的也好!”田大磊一块接一块,边吃边赞。岳奕谋在一旁安静享用,虽仪态从容,手下却未停,待到发觉盘中所剩无几时,耳根微红,只得借低头饮茶掩饰。
“哎呦!还有咸口的!”田大磊粗枝大叶,未察觉岳奕谋也已吃了不少,尝到新口味,忙不迭推荐,“奕谋,你尝尝这个,保准你没吃过!”
岳奕谋的手再次伸向盘中仅余的几块酥饼,拿起一块咸蛋黄馅的,细细端详:“竟是蛋黄馅?为何是咸口?我在宫中尝过的‘梅花酥’,多以蜂蜜、油脂、果仁为馅,偶有奶黄馅,乃蛋黄与牛乳制成。你们这儿怎是咸口?”这“梅花酥”在京城贵族圈中是精致茶点,宫宴时偶亦得见,咸口的却是闻所未闻。
“这蛋黄馅毫无腥气,反而咸香顺滑,其中可有讲究?”岳奕谋向王大力请教。
“这里头用的不是鸡蛋黄,是咸鸭蛋黄,混了胡麻油和猪油,比例颇有讲究。”王大力解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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