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留之际,毓朗忽然清醒过来,看着毓麒:“麒儿,你……做得对……”说完,便永远闭上了眼睛。
办理丧事时,前清的旧臣来了不少,对着毓朗的遗像痛哭流涕,说“宗室又少了一根顶梁柱”。毓麒穿着素服,一一答谢,脸上没有过多的悲戚,心里却像被掏空了一块。他知道,父亲的时代彻底结束了,他们这一辈的路,得自己走了。
父亲去世后,毓麒辞去了洋行的工作,回到北京。大哥恒耆劝他:“我在财政部给你找个差事吧,稳妥。”他却摇摇头:“大哥,我想自己做点事。”
民国十三年(1924年),毓麒用在洋行攒下的钱,在王府井开了家小小的贸易行,取名“瑞麟行”,专门经营北平的特产——景泰蓝、内联升的布鞋、荣宝斋的字画,卖给来北平旅游的外国人和洋行买办。
开业那天,三哥恒锟送了他一幅画,画的是《松鹤图》,题字“守正出奇”。二哥恒馞送来一块牌匾,写着“诚信为本”。姐姐恒慧则带着她的蒙古亲王丈夫,送来一对银质的算盘,说:“赚钱重要,清白更重要。”
毓麒对着家人深深一揖:“请放心,我不会给父亲丢脸。”
起初生意并不好做。外国人不识货,总觉得他的东西比洋行贵;同行排挤,说他“前清余孽抢饭吃”。毓麒不气不恼,只是坚持“一分钱一分货”:卖的景泰蓝,都是他亲自去珐琅厂盯着做的,花纹、釉色稍有瑕疵就拒收;字画都是请三哥恒锟把关,绝不出售赝品。
有次,一个美国商人想买一幅郑板桥的竹画,毓麒如实告诉他:“这是仿品,虽然仿得好,但我不能当真品卖给您。如果您喜欢,我可以给您找幅当代画家的真迹,价格公道。”美国商人很惊讶,后来成了他的常客,还介绍了不少客户。
生意渐渐有了起色,毓麒却依旧住在贸易行后面的小隔间里,每天亲自验货、打包、送货。有人劝他:“你好歹是宗室之后,何必这么辛苦?”他笑道:“我现在是个生意人,辛苦是本分。”
四、情定与家累:烟火人间里的责任担当
民国十四年(1925年),经人介绍,毓麒认识了蒙古镶黄旗的女子博尔济吉特氏。她是前清理藩院尚书的孙女,自幼读新式学堂,会说英语,却也精通满文刺绣,性格爽朗,颇有草原女子的英气。
第一次见面在北海公园的五龙亭,博尔济吉特氏穿着一身湖蓝色的旗袍,手里拿着一本《飞鸟集》,见到毓麒便笑着说:“早听说肃王府的四公子开了家贸易行,今天一见,果然不像个养尊处优的王爷。”
毓麒也笑:“博尔济吉特氏的格格,不也没穿花盆底吗?”
两人相谈甚欢,从北平的特产聊到外国的文学,从生意上的难处聊到对时局的看法。博尔济吉特氏说:“我父亲总说,女子要守本分,可我觉得,本分不是待在家里绣花,是把日子过明白。”这话深得毓麒心意。
交往半年后,两人决定成婚。婚礼办得很简单,没有按宗室的规矩大摆宴席,只请了家人和几个朋友。博尔济吉特氏的嫁妆里,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箱书和一架缝纫机——她说:“以后家里的衣服,我自己做。”
婚后的生活平淡而温馨。博尔济吉特氏不仅是毓麒的妻子,更是他的生意伙伴,她懂外语,负责接待外国客户;毓麒则主内,打理货源和账目。两人常常一起在灯下核对订单,博尔济吉特氏算得快,毓麒记得细,配合得十分默契。
民国十六年(1927年),长子出生,毓麒为他取名“恒钰”,希望他能像玉一样坚韧纯粹。三年后,次子恒钧降生,一家四口挤在贸易行后面的小隔间里,虽然狭小,却充满了笑声。
此时的北平,时局愈发动荡。张作霖的军队进了城,街上时常能看到荷枪实弹的士兵。贸易行的生意时好时坏,外国游客少了,订单也跟着减少。毓麒不得不拓宽业务,开始给北平的饭店、旅馆供应特产,有时还要亲自蹬着三轮车送货。
有次遇到劫匪,抢走了他身上的货款。博尔济吉特氏抱着他受伤的胳膊哭,他却笑着说:“没事,人在就好。钱没了,再赚。”
民国二十年(1931年),“九一八事变”爆发,东北沦陷的消息传到北平,毓麒召集家人开了个会。大哥恒耆在财政部的职位岌岌可危,二哥恒馞的军队被调往华北,三哥恒锟的画展因时局动荡被迫取消,姐姐恒慧的丈夫在蒙古组织抗日武装,让她带着孩子回了娘家。
肃亲王府的老宅,一下子热闹起来,却也充满了焦虑。毓麒把贸易行的流动资金拿出来,一部分给二哥恒馞购买弹药,一部分给三哥恒锟作为逃难的盘缠,剩下的则用来支撑全家的开销。
博尔济吉特氏毫无怨言,把自己的首饰变卖了,换成粮食和药品。她对毓麒说:“钱没了可以再赚,家散了,就什么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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