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都的雨,总带着股洗不掉的霉味。
拜伦的马车碾过城门的青石板时,雨丝正斜斜地打在车窗上,溅起细碎的水花。车夫勒住缰绳,黑色的车帘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车内拜伦紧绷的侧脸——他的思绪中还残留着伊塔黎卡艳阳高照、扬尘漫天的记忆,可眼前的王都,只有灰沉沉的天空和低飞的乌鸦。
“大人,要直接回府吗?”随从低声问。
拜伦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柔和已被冰霜覆盖:“先去贵族院。”
“塞拉菲娜·克雷西,于执行王派任务时不幸罹难。”
教会的铜钟刚敲过正午十二响,塞拉菲娜的讣告就透过传令官的喇叭,传遍了王都的大街小巷。卖花的农妇手一抖,雏菊撒了满地;酒馆里的酒保忘了添酒,听着喇叭里的讣告发愣;连巡逻的卫兵都停下了脚步,彼此交换着难以置信的眼神——红蔷薇的年轻队长,那个英姿飒爽的姑娘,就这么没了?
侯爵的府邸,飞利浦正与心腹商讨拜伦不在时该如何攫取权力。宫廷内侍传来的消息,却牵动着飞利浦的敏感神经。“死了?”侯爵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这里面该不会有什么阴谋吧。”
身旁的谋士躬身道:“还有一事,拜伦公爵说,丧女心痛,已辞去王国派领袖之职,闭门谢客了。”
“哦?”侯爵的指尖在扶手上轻轻敲着,“他倒会借坡下驴。没了他,王室派就是盘散沙,正好……”他没说下去,但眼里的光已经亮了——没了拜伦制衡,贵族派把持朝政的日子,不远了。
王室派的慌乱,比雨来得更快。
当天下午,三位老臣就挤在拜伦公爵府的门廊下,任凭雨水打湿官袍。“公爵大人,三思啊!”为首的白胡子老头对着紧闭的朱门喊,“您要是退了,我们这些人……”
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拜伦的长子探出半张脸,眼眶通红:“家父染了急病,床都下不了,各位大人请回吧。”说完“砰”地关了门,任凭外面怎么拍门,再也没开。
消息传到王宫时,公主伊莎贝拉正在御花园里喝下午茶。一脸忧国忧民的样子宛如一幅画卷,可她却对即将到来的风暴浑然不觉,直到内侍前来禀报,拜伦不仅辞了职,连国王的宣召都拒了。
“舅舅他这是来真的……”伊莎贝拉转过身,绸裙摆扫过地面,带起一阵香风,眼底却藏着焦虑。她比谁都清楚,王室派能撑到现在,全靠拜伦的威望。他这一退,别说制衡贵族派,怕是连王宫的膳食花销,都要被贵族派颐指气使。
“公主殿下,塞拉菲娜队长她……”侍女小声啼哭,“她……真的罹难了吗?”
伊莎贝拉望着窗外的雨帘,沉默了很久。她想起小时候,塞拉菲娜总来宫里找自己玩,现在看来多半是公爵的授意,毕竟在王宫自己没有一个朋友,身为表姐的塞拉菲娜是自己唯一的知心伙伴。
“备车。”她最终开口,声音有点发紧:“去公爵府。”
公爵府的书房里,烛火比以前暗了许多。
拜伦坐在橡木书桌后,面前摊着一卷纸,墨迹未干。听见脚步声,他没抬头,只是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
伊莎贝拉的目光先落在桌上的东西上——那是件残破的铠甲,肩甲的缺口还凝着暗红的血渍,甲片上的凹痕触目惊心,像被什么钝器砸过。她的呼吸猛地一滞——这件盔甲她又怎会不认得,是塞拉菲娜授勋成为骑士团长时,伊莎贝拉亲自为她穿上的。
“这是……”
“很眼熟吧。”拜伦终于抬头,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奥莱克的人说,找到她时,这具铠甲都已经包不住她。”
伊莎贝拉的指尖颤抖着,轻轻碰了碰那片带血的肩甲。冰冷的金属下,仿佛还能摸到塞拉菲娜的体温。她忽然想起最后一次见塞拉菲娜,那是在王宫,突然接到伊莎贝拉的召见,她便马不停蹄地赶来。塞拉菲娜接受了王命,声音响亮:“请公主殿下放心,红蔷薇绝不会让王国蒙羞!”
“舅舅……”伊莎贝拉的声音软了,“我知道你难过,可王国不能没有你。你要是退了,马库斯他们……”
“马库斯?”拜伦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说不出的苍凉,“你说的对,就是马库斯。他一定是和伊芙琳串谋,把塞拉菲娜给驱逐了,然后她便暴尸荒野。毕竟这是在战争时期,发生什么都有可能,你说是不是?”
他把桌上的纸推过去:“这是弹劾伊芙琳的文书。虽然我没证据,但我知道,塞拉菲娜的死,她脱不了干系。你把这个交给马库斯,告诉他,要么查清楚,还塞拉菲娜一个公道;要么,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踏进宫门半步。”
伊莎贝拉看着文书上“伊芙琳涉嫌构陷同僚”的字样,指尖冰凉。她想说“没有证据,怎么查”,想说“为了大局,忍一忍”——这些话,她对别人说过无数次,像打磨光滑的石子,总能堵住悠悠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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