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第一次意识到弟弟林小树对肯德基的执念,是在他六岁那年。那天幼儿园老师布置了“我的梦想”绘画作业,别的小朋友画宇航员、科学家、消防员,林小树却用蜡笔涂了满满一张纸:金黄的炸鸡堆成小山,红色的番茄酱画出河流,几个戴着白帽子的小人举着汉堡,背景是巨大的黄色“KFC”标志,角落里还歪歪扭扭写着三个字——“我的家”。
妈妈看着画纸笑出了眼泪,揉着林小树的头发说:“傻孩子,肯德基怎么能当家呢?”
林小树却很认真地指着画:“这里有薯条,有可乐,还有玩具。”他顿了顿,小眉头皱起来,“比家里的青菜好吃。”
那时林默已经上初中,觉得弟弟的想法幼稚又好笑。他偷偷把那张画塞进了自己的书桌抽屉,没成想,这竟成了林小树肯德基情结的开端,也成了贯穿他们成长的一条隐秘线索。
第一次带林小树去肯德基,是林默拿了班级第一,爸爸奖励的。那天放学,林默攥着五十块钱,牵着蹦蹦跳跳的弟弟往镇上唯一的肯德基店走。正是饭点,店里挤满了人,空气中飘着油炸食品特有的香气,混着孩子们的吵闹声,像一锅沸腾的甜粥。
林小树仰着头,眼睛瞪得溜圆,看着玻璃柜里的炸鸡和汉堡,小舌头偷偷舔了舔嘴唇。林默问他想吃什么,他却拽着林默的衣角往后缩:“哥,是不是很贵?”
“不贵,爸爸给的钱够。”林默拍拍他的头,学着大人的样子点了一个儿童套餐,外加一对鸡翅。找座位的时候,林小树一直盯着餐盘里的玩具——一个塑料小火车,直到炸鸡上桌,他才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块,先凑到鼻子前闻了闻,然后小口小口地啃起来,嘴角沾着油光,眼睛却亮得像星星。
“好吃吗?”林默问。
林小树用力点头,含糊不清地说:“比梦里的还好吃。”
从那以后,肯德基成了兄弟俩之间的一种“货币”。林默考试进步,会带弟弟去吃一次;林小树在幼儿园得了小红花,林默也会省下零花钱,买个汉堡给他当奖励。每次去,林小树都要先研究菜单,手指在图片上点来点去,最后却总是选最便宜的儿童套餐——他知道哥哥的零花钱不多,也知道爸爸妈妈赚钱不容易。
有一次,林默生日,爸爸特意买了全家桶。林小树兴奋地围着餐桌转,却在拿起一块炸鸡时突然停住,跑到厨房拉妈妈:“妈妈,你也吃。”又跑到爸爸面前,举着鸡翅:“爸爸,这个给你。”最后把最大的一块鸡胸肉塞进林默手里:“哥哥生日,哥哥吃大的。”
那天晚上,林默躺在床上,听着隔壁房间弟弟梦里还在念叨“番茄酱”,心里又暖又酸。他悄悄起身,把白天林小树没舍得吃完的一个蛋挞放进了冰箱,想着明天热给弟弟当早饭。
上高中后,林默去了县城,一个月才能回家一次。每次回来,林小树都会凑到他身边,小声问:“哥,这次……能带肯德基回来吗?”
县城的肯德基比镇上的大,林默省下饭钱,每次都买个全家桶。挤上回家的中巴车,炸鸡的香味透过纸桶飘出来,引得周围人频频侧目。林默把桶抱在怀里,像抱着什么稀世珍宝,生怕凉了,也怕被人碰坏。
车到站时,总能看到林小树在路口等着。他长高了些,不再是那个需要牵着衣角的小不点,但看到林默手里的肯德基桶,眼睛还是会瞬间亮起来。兄弟俩并肩往家走,林小树会叽叽喳喳地说学校的事——他数学考了满分,体育课跑了第一名,同桌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小薯条”。林默听着,偶尔应一声,心里却在盘算着下次回来要带什么口味的汉堡。
变故发生在林默高三那年。爸爸生意失败,家里欠了一屁股债,妈妈每天唉声叹气,家里的气氛像被乌云罩住了。林默周末回家,发现冰箱里只有咸菜和馒头,林小树放学回来,放下书包就去厨房帮妈妈择菜,再也没提过肯德基。
有一次,林默晚自习回来,看到林小树坐在书桌前,手里拿着一张皱巴巴的肯德基优惠券,对着灯光看了又看。听到林默的脚步声,他慌忙把优惠券塞进课本,抬头冲林默笑:“哥,你回来了。”
林默走过去,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汉堡——他中午没吃饭,省下钱买的。林小树愣了愣,没接,眼睛红了:“哥,你是不是又没吃饭?”
“吃了,这是给你买的。”林默把汉堡塞到他手里,“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林小树低下头,小口啃着汉堡,眼泪却吧嗒吧嗒掉在包装纸上。“哥,等我长大了,我天天请你吃肯德基。”他哽咽着说,“我要赚很多很多钱,买一个像幼儿园画里那样的房子,全是肯德基。”
林默揉了揉他的头发,没说话。窗外的月光照进来,落在兄弟俩身上,像一层薄薄的糖霜。
后来,林默考上了外地的大学,林小树也上了初中。他们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电话里,林小树会说学习的事,会说班里的趣事,却很少再提肯德基。林默知道,弟弟长大了,不再是那个会为一块炸鸡欢呼雀跃的小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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