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的硝烟味还没散尽,沈青梧就踩着断砖跳上货栈的残垣。她往江面上望了望,晨雾里隐约有艘小火轮正往上游开,烟囱里冒出的黑烟在晨光里散成淡青色。
“王掌柜派人捎信,说南京来的船今早就靠岸,”她回头抛给陈生个油纸包,“刚买的麻团,还热乎着。”
苏雪接过油纸包时,指尖触到片冰凉——是陈生昨晚塞给她的银戒指,不知何时滑进了袖口。她悄悄把戒指往掌心攥了攥,抬头正撞见陈生的目光,他忽然别过脸去,耳根在朝阳下泛着红。
“去南京做什么?”沈青枫用牙撕开麻团,豆沙馅烫得他直哈气,“宫泽的余党不是都在重庆码头吗?”
“糖仙审出松井的口供了,”陈生掏出张皱巴巴的纸,上面是用铅笔写的字迹,“宫泽在南京藏了批鸦片,说是要用来换军火。接头人叫柳如眉,在秦淮河畔开了家胭脂铺,招牌是‘眉妩’。”他指尖划过纸上的“鸦片”二字,“这批货要是落到日本人手里,能武装一个旅。”
沈青梧忽然笑出声:“巧了,我表姐以前就在秦淮河教曲子,说不定认识这柳如眉。”她往枪套里塞着双枪,“不过三年前她就病死了,说是染了风寒。”
苏雪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摸出半块玉佩——昨晚爆炸时她下意识把两块玉佩分开藏了,此刻龙首那半沾着点焦痕。她把玉佩往陈生面前凑了凑:“这玉上的纹路,和我在上海见过的鸦片箱上的花纹很像。”
陈生的指尖轻轻抚过玉佩上的龙鳞:“周先生说过,这玉佩本是一对,另一对在同盟会手里,当年用来标记军火库的位置。”他忽然抬头,“说不定柳如眉认识这玉佩。”
小火轮的汽笛声在江面炸响时,王掌柜背着个药箱匆匆赶来。他把药箱往地上一放,掀开盖子——里面哪有什么药材,全是用油纸包好的银元,还有三套浆洗挺括的衣裳。
“这是赵刚托人从上海捎来的,”王掌柜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很,“他说南京不比重庆,城里盘查得紧,让你们扮成商人。”他从最底下摸出个信封,“这是‘眉妩’胭脂铺的账册抄本,糖仙的人半夜从税务局偷出来的,你们看看能不能找出些门道。”
账册上的字迹娟秀,像是女人写的。苏雪翻到最后一页,忽然停住了——上面记着笔奇怪的开销:“三月初七,胭脂十盒,送聚宝门教堂。”
“聚宝门教堂?”陈生皱起眉,“教堂买胭脂做什么?”
沈青梧忽然凑过来,用指甲点了点“十盒”二字:“这数目不对劲,寻常胭脂铺一次最多送三盒,十盒……像是在报信。”她忽然笑了,“我表姐以前说过,秦淮河的姑娘们都信天主教,常去教堂做礼拜,说不定这柳如眉也是教徒。”
小火轮在江面上颠簸时,苏雪靠在船舷上看账册。陈生不知何时坐到她身边,从包里掏出个小瓷瓶:“王掌柜给的,说是治晕船的。”瓷瓶上画着朵桃花,和他给的银戒指上的花纹很像。
“你什么时候买的戒指?”苏雪忽然抬头,看见他耳后的痣在阳光下格外清晰。
陈生的手指在瓷瓶上转了两圈:“上次去涪陵执行任务,路过家首饰铺。”他忽然把瓷瓶往她手里一塞,“别掉了,这玩意儿比子弹金贵。”
苏雪刚要说话,就被沈青梧的笑声打断了。她正举着面小镜子描眉,眉笔是用烧焦的柳枝做的:“你们俩再靠近些,船板都要被你们焐化了。”她忽然往江面上指了指,“看,那是不是南京的城墙?”
远处的紫金山在雾里若隐若现,城墙像条青灰色的龙,把整个金陵城圈在怀里。聚宝门的城楼最高,檐角下挂着的铜铃在风里叮当作响,和重庆码头的挑夫铃铛声截然不同。
“先去教堂看看?”沈青枫扛着个藤箱,里面装着他们的“货物”——其实是些用来掩人耳目的绸缎。
陈生摇头:“先找地方落脚。赵刚说夫子庙附近有家‘晚香楼’,老板娘是自己人,代号兰草。”他忽然压低声音,“据说兰草以前是唱旦角的,后来嗓子坏了才开了这家客栈。”
晚香楼的门脸不大,门楣上挂着块黑底金字的匾,字迹圆润,像是女人写的。老板娘穿着件月白色的旗袍,领口绣着串兰草,看见他们进来,手里的算盘打得噼啪响:“住店?楼上还有三间房,要临街的还是靠后的?”
“要三间靠后的,”陈生把藤箱往柜台上一放,“听说老板娘的兰花茶最好,给我们来三壶。”
老板娘的算盘停了,抬眼时眼角的细纹里带着笑:“不巧,兰花茶刚卖完。倒是新到了些碧螺春,是苏州东山的雨前茶。”她忽然往陈生手里塞了个茶包,“楼上左转第三间房,床板下有东西。”
房间里果然有张雕花床,床板掀开后,露出个铁皮盒子。里面是幅南京地图,用红笔圈着秦淮河畔的“眉妩”胭脂铺,旁边还写着行小字:柳如眉,三十岁,三年前从上海迁来,丈夫早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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