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找范工谈话了,回来后他脸色很不好。告诉我别再多事。”
“……图纸……最终施工图纸与备案图纸不一致……他们怎么敢……”
最后几页,字迹越发潦草,充满了巨大的压力和恐惧:
“……范工说,他要去上面反映……我劝他,没用……”
“……他们威胁……家人……”
最后一页,只有一行字,笔迹几乎戳破了纸张:
“范工死了。他们说自杀。我不信。”
笔记本到这里,戛然而止。
江诗韵的手抖得几乎握不住这薄薄的几页纸。这些零碎的文字,像一块块冰冷的拼图,在她脑海中拼凑出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真相。偷工减料,数据造假,威胁,掩盖……最后,是灭口。
老邢当年,不仅是知情者,他几乎和范建国一起,站在了风暴眼里!他记录下了这一切,却无力阻止悲剧的发生。他之后的隐忍、追查,不仅仅是为了兄弟情谊,更是为了洗刷他自己内心那份目睹罪恶却未能阻止的负罪感!
她抬起头,看向老人,眼中充满了震撼和求证。
老人迎着她的目光,浑浊的眼珠在火光下,似乎有了一丝微弱的波动。他伸出一根枯瘦的手指,指了指笔记本,又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摇了摇头。意思是,他知道的,并不比这笔记本上记录的更多。他只是一个守夜人,一个偶然的见证者,一个被恐惧压垮、选择了装疯卖傻隐匿于地下的幸存者。
“他们……势力很大。”他重复了之前的话,声音低沉,带着深入骨髓的恐惧,像阴冷的风吹过地下洞穴,“你斗不过。”
就在这时——
“咚!咚!咚!”
沉闷的、像是用重物敲击地面入口处那块伪装木板的声音,毫无预兆地从头顶传来!
声音密集而粗暴,带着不容置疑的搜查意味。
追捕的人,来了!
老人脸色骤变,那是一种长期处于恐惧中的人特有的、条件反射般的惊惶。他猛地站起身,动作快得不像一个老人,一脚踢散了火堆,用泥土迅速掩埋灰烬。然后,他冲到床边,一把拉起还没完全反应过来的江诗韵,力气大得惊人,几乎是拖拽着她,奔向避难所更深处一个堆放杂物的角落。
他扒开几个空纸箱和烂麻袋,露出下面一块边缘有着铁环的、厚重的方形石板。他用力拉起石板,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下延伸的漆黑洞口露了出来,一股更阴冷、更潮湿的、带着浓重土腥味和水汽的风从下面倒灌出来。
“顺着水声走!”老人将她往洞口推,语速极快,沙哑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能到城东的河道旧闸口……出去!离开南城!”
上面,木板被砸碎的声音已经清晰可闻,呵斥声和杂乱的脚步声如同冰雹般落下。
江诗韵扒着洞口边缘,回头看向老人。火光已灭,只有从被砸开的入口处透下的、微弱而晃动的手电光柱,切割着黑暗,隐约映出老人那张布满皱纹和决绝的脸。
他看着她,浑浊的眼里第一次有了清晰的情绪——一种托付,以及一种……解脱般的诀别。
他迅速将那个沉重的铁皮盒子塞进她怀里。
“交给……该交的人。”
说完,他毫不犹豫地,用力将石板推回原位。
“轰……”
黑暗,再次彻底降临。只有脚下深处,传来隐约的、潺潺的水声。
以及头顶上方,避难所被彻底闯入的、打砸和呵斥的喧嚣。
江诗韵抱着冰冷的铁盒,站在通往更深地下的洞口边缘,像站在命运的悬崖。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但她咬紧了牙,将那呜咽声死死堵在了喉咙里。
她转过身,面向下方无边的黑暗和水声,拖着那条沉重的腿,一步一步,向下走去。
怀里的铁盒,冰冷而沉重。
仿佛装着整座城市的冤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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