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千军的手,握住了腰间的刀柄。没有一丝犹豫。
“不——!!!”周松砚目眦欲裂,绝望的嘶吼卡在喉咙里。
刀光!一道冰冷的、带着矿坑特有寒气的弧光,自上而下,精准地劈落!目标不是别的,正是他死死抠住岩石边缘的左手,以及左手上方,那根系在他腰间、唯一连接着上方矿道的冰蚕丝绳索!
“崩——!”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无比清晰的断裂声。
周松砚只觉得左手猛地一轻,身体最后的支撑点瞬间消失!紧接着腰间一松,维系着他最后生机的绳索彻底崩断!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他看到上方张千军收刀入鞘的冷漠侧影,看到那冰蚕丝绳索断裂处整齐的切口,看到矿灯光线下,张千军腰牌上系着的那一小段同样材质的、闪着寒光的冰蚕丝绳结!
那绳结的样式,他曾在张隆半最心腹的副手腰间见过无数次!冰冷的现实如同毒刺,狠狠扎进他的心脏——这不是意外,是交易!是用他们这些“混血组”的命,去换本家某些派系上位的肮脏交易!
“呃啊——!”
身体如同断线的木偶,向着下方翻涌着死亡气息的黑暗毒虫坑急速坠落!冰冷的空气疯狂灌入肺部,带着毒虫坑里那股甜腻腐烂的恶臭。无数细小的、闪烁着幽光的复眼在黑暗中亮起,贪婪地锁定了下坠的猎物。恐惧瞬间攫取了他,却又在下一秒被一种更冰冷、更黑暗的东西取代——那是被至亲血脉彻底背叛、被当作垃圾般丢弃的、足以冻结灵魂的恨意!
“嗬…嗬……”周松砚猛地睁开眼,急促地喘息着,如同离水的鱼。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冷汗浸透了内衫的背部,黏腻冰冷。毒虫噬咬的幻痛,绳索断裂时的失重感,混合着张千军那张冷漠的脸,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他的神经。
“先生?”驾驶座上传来阿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的声音。
周松砚没有回答。他抬起右手,手指微微颤抖着,抚过左边肩胛骨下方一处位置。隔着精良的西装衣料,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里皮肤的异常——几道极其浅淡、几乎与肤色融为一体的、细微的凸起痕迹。那是狗爪印的形状。
那个雪夜,松韵楼里暖得让人昏昏欲睡。炉火噼啪作响,空气中弥漫着鱼干的咸香和劣质烧酒的辛辣。他那时还带着张海欢的壳,落魄得像条野狗。吴老狗盘腿坐在对面,怀里揣着暖炉,那张总是笑眯眯的脸上被炉火映得通红。三寸丁蜷在他脚边,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小子,苦着脸干啥?天塌下来,狗爷顶着!”吴老狗呷了一口烧酒,辣得龇牙咧嘴,顺手把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条塞进他冻得开裂的手里。“喏,鱼干十斤,狗爷我欠你的!白纸黑字,童叟无欺!”他嘿嘿笑着,露出一口被烟熏黄的牙。
他展开那张劣质的毛边纸,上面是吴老狗歪歪扭扭的毛笔字:“今欠鱼干十斤整。立据人:吴老狗。”
“就这?”他当时忍不住嗤笑,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强撑出来的尖锐,“狗爷,十斤鱼干就想打发我?”
“啧!不识货!”吴老狗瞪他一眼,凑近了,压低了声音,带着酒气的呼吸喷在他脸上,却奇异地不让人讨厌,“小子,听好了。债清之日……”他顿了顿,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与平时截然不同的、近乎温柔的光,“…看海去!”他拿起桌上蘸饱了墨的小楷笔,在那张欠条空白的背面,一笔一划,极其认真地补上了三个字:“债清之日,看海去。”
字迹清隽有力,与他欠条上的潦草判若两人。
“那儿的月亮,”吴老狗拍拍他的肩膀,力道不重,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暖意,“比这破灯笼亮堂!”
炉火的光晕,吴老狗带着酒气的笑容,三寸丁毛茸茸蹭过小腿的触感,还有那句“看海去”……松韵楼里那点微弱的、却真实得烫人的暖意,隔着冰冷的岁月和血海深仇,穿透了“海晏堂”的血腥和矿坑的绝望,如同黑暗中唯一摇曳的烛火,微弱,却固执地灼烧着他那颗早已冰封的心脏。
尖锐的痛楚,并非来自伤口,而是源于灵魂深处某种被强行撕开的裂隙。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才勉强将那几乎要冲破胸膛的、名为“软弱”的东西压了回去。他不能回头。张海欢早已死在那个冰冷的矿坑里,被毒虫啃噬,被至亲背叛。活下来的是汪砚,是周松砚,是心口烙印着穷奇、行走在刀锋上的幽魂。松韵楼的暖意,那狗爪印带来的微弱刺痛,都只是幻觉,是这具行尸走肉在彻底腐朽前,最后一点无用的神经抽搐。
车子在暴雨中一个急刹,轮胎在湿滑的码头地面上发出刺耳的尖叫,稳稳停住。巨大的黑色伞面再次隔绝了倾泻而下的雨幕。周松砚推门下车,冰冷的雨水气息混杂着浓重的海腥味和铁锈味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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