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板,黑爷也在啊?”吴老狗愣了一下,随即走进来,反手带上门,将风雪关在身后。他抱着包袱,目光落在周松砚脸上,“这大冷天的,穿这么少站风口?”
“五爷来了,”周松砚笑着往下走,羊皮袄过于宽大,显得他身形有些伶仃,“不碍事,刚送走伙计。”
“少来!”黑瞎子嗤笑一声,抱着胳膊,“刚才脸白得跟外头的雪似的,还哼唧些听不懂的调调,活像个……”他话没说完,被周松砚轻飘飘瞥了一眼,那眼神没什么温度,却让黑瞎子后半截话卡在了喉咙里,悻悻地摸了摸鼻子。
吴老狗眉头微蹙,没理会黑瞎子,抱着包袱走到周松砚面前。他解开包袱皮,露出一件崭新的裘皮袄。毛色油光水滑,是上好的玄狐皮,领口簇拥着一圈蓬松柔软的深灰色风毛,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润泽的光晕。
“给,”吴老狗把裘皮袄往前一递,语气有点不自在,耳根在灯光下似乎有点泛红,“快过年了,铺子里新到的料子。我……我瞧着厚实,给你捎了一件。你这茶楼临江,湿气重,穿暖和点。”
周松砚看着递到眼前的裘皮袄,那华贵丰厚的皮毛触手生温。他脸上的笑容凝滞了一瞬,指尖在宽大的羊皮袄袖子里蜷缩起来。心口那个穷奇的烙印,隔着衣料,似乎又被这突如其来的、带着体温的暖意灼痛了。
“这……太贵重了,五爷。”他声音微涩。
“拿着!”吴老狗不由分说,将裘皮袄塞进他怀里。沉甸甸的温暖瞬间压满了臂弯,带着新皮草特有的、淡淡的硝石和阳光的味道。吴老狗的手指不经意间拂过周松砚抱着皮袄的手背,冰凉。
“手怎么这么冷?”吴老狗眉头皱得更紧,下意识地反手一握,将周松砚那只冰冷的手裹在自己温热的手掌里,“你这人……”他本想责备几句,抬眼却撞进周松砚微微睁大的眼睛里。琥珀色的瞳仁里,映着跳动的灯火和他自己有些懊恼的脸,那点惯常的笑意不见了,只剩下一点猝不及防的、孩子气的怔忡,还有一丝极力隐藏却泄露出来的、深不见底的疲惫和脆弱。
像江边那层薄冰,被轻轻一触,就裂开了细密的纹路。
周松砚的手指在吴老狗温热的掌心僵硬着。那暖意如此陌生又如此霸道,顺着手臂的经络,几乎要烫伤他冰封已久的血脉。他几乎是狼狈地、猛地抽回了手,指尖还残留着对方掌心的粗粝和温热。
“没事,”他飞快地垂下眼睑,浓密的睫毛掩去所有波动,再抬眼时,笑意已重新堆砌完美,只是声音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屋里炭火刚熄,冷了点。多谢五爷。”他紧了紧怀里的裘皮袄,那丰厚的皮毛柔软地蹭着他的下颌,暖意融融。
吴老狗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掌,又看看周松砚那张重新戴好面具的脸,心里莫名地堵了一下。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搓了搓手,干巴巴地说:“谢什么,穿着暖和就行。年关将近,你……自己多当心。”
一旁的黑瞎子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嘴角咧开一个无声的、看透一切的笑,抱着胳膊,吹了声不成调的口哨。
---
雪后初霁,阳光将积雪映照得刺眼。松韵楼后院的小天井里,积雪已被扫到墙角,露出湿漉漉的青石板。三寸丁正追着自己尾巴在阳光下撒欢打转,滚了一身的雪沫子。
石桌上铺着宣纸,周松砚研了墨,笔尖饱蘸浓黑,悬于纸上,却迟迟未落。吴老狗坐在他对面,手里捏着块周松砚刚烤好的杏仁饼,小口咬着,酥脆的饼屑簌簌落在石桌上。
“真写啊?”吴老狗咽下饼,看着周松砚凝重的侧脸,“那裘皮袄,你穿暖和了就行,还打什么欠条?忒见外。”
“一码归一码,”周松砚头也不抬,笔尖终于落下,行楷清隽有力,“裘皮袄十件,折现大洋三百。松韵楼周松砚欠吴老狗。”他写完,放下笔,拿起那张墨迹淋漓的欠条,轻轻吹了吹。阳光透过他微垂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颤动的阴影。
吴老狗看着他认真的样子,不知怎的,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又有点想笑。他接过那张欠条,墨香混着周松砚袖间淡淡的茶香萦绕鼻尖。他目光扫过那行字,忽然道:“三百大洋,那得还到猴年马月去?周老板,你这利钱怎么算?”
周松砚抬眸,眼底漾开一丝狡黠的笑意,虎牙尖若隐若现:“五爷想怎么算?要不,松韵楼的茶,您喝一辈子?”
一辈子。
这三个字轻飘飘地落在阳光里,却像带着钩子,在吴老狗心尖上不轻不重地挠了一下。他看着周松砚含笑的眼睛,那琥珀色的瞳仁在雪后初晴的日光下干净得像块水晶,映着他自己有些怔忡的脸。
“咳,”吴老狗清了清嗓子,掩饰住心头那点莫名的悸动,故作轻松地弹了弹欠条,“茶就算了,天天喝也腻歪。”他目光扫过小天井墙角堆着的残雪,忽然福至心灵,抓起周松砚刚放下的笔,在欠条背面空白处刷刷写下一行小楷: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喜欢不要看纯瞎写哦请大家收藏:(m.20xs.org)不要看纯瞎写哦20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