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教得很杂,很多是民间土方,甚至有些……听起来匪夷所思。但她确实用那些方法,治好了我很多次小病小痛。」冷焰的眼神飘向远处,仿佛陷入了回忆,「那手金针破痈之术,便是她压箱底的本事,据她说源于中土某个早已失传的医派,极其凶险,她也只教我练了左手,说是万一右手受伤,还能有一条活路……没想到,今日竟真用上了。」
她说完,微微喘了口气,垂下目光,掩去眼底所有的情绪。这番说辞,七分真三分假,真真假假最难分辨。她确实曾在北狄宫廷举步维艰,也确实有过机缘学到医术,只是细节全然不同。将来源推给一个早已死去、无从查证的冷宫老宫人,是最安全的选择。
萧绝沉默地听着,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她的脸,似乎在判断她话语中的真实性。
「那个老宫人,现在何处?」他冷不丁问道。
「死了。」冷焰回答得很快,声音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黯然,「在我和亲离开北狄的前一年冬天,冻死在了冷宫里。连一卷草席都没有,还是我偷偷求了几个相熟的旧仆,将她拖出去埋了的。」
她的话语细节丰富,情绪到位,听起来不像临时编造。
暖阁内陷入一片沉寂。只有烛火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世子在床上睁着大眼睛,似懂非懂地听着两个大人的对话,感受到那股压抑的气氛,不安地动了动。
良久,萧绝才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倒是段‘感人’的往事。」
他显然并未全然相信,但似乎暂时找不到明显的破绽。一个备受欺凌的公主,在冷宫跟一个老医女学到些偏门医术,这个解释虽然离奇,却并非完全不可能。
「本王姑且信你。」他说道,但眼神中的审视并未完全褪去,「但你记住,无论你这身本事从何而来,既入了我胤朝摄政王府,便只能为本王所用。若让本王发现你有一丝一毫的不轨之心……」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的威胁之意,比直白的言语更令人心悸。
冷焰低下头,做出顺从的姿态:「妾……明白。」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侍卫恭敬的声音:「王爷,宫里有急报。」
萧绝眉头一皱,最后瞥了冷焰一眼,转身大步离去。
厚重的帘子落下,隔绝了他高大的身影和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冷焰一直紧绷的脊背,这才几不可察地松弛了一分。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与萧绝的每一次对话交锋,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耗神至极。
她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重新坐回软榻上。右腕的疼痛因为方才的紧张而更加剧烈,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神仙姊姊……」一个微弱的声音忽然响起。
冷焰抬眸,见床上的世子正怯生生地看着她,小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朝着她的方向。
「你……手疼吗?」孩子乌溜溜的眼睛里充满了纯真的关切,「你刚才一直按着手……」
冷焰微微一怔。她没想到这孩子观察得如此细致,在自身如此虚弱的情况下,还会注意到她的不适。
心底某处极其坚硬冰冷的地方,似乎被这稚嫩的关怀轻轻触了一下。
她摇了摇头,声音不自觉地放缓了些:「不碍事。你好好休息,不要再说话,保存体力。」
世子却像是没听见,依旧看着她,小声问:「是你救了我吗?像老宫人救你那样?」
冷焰沉默了片刻,才道:「是太医们的药起了效用。」
世子眨了眨眼,似乎不太相信,但他很乖,没有再追问,只是小声说:「谢谢你……神仙姊姊……我感觉……好多了……」说着,眼皮又开始打架,药效和虚弱再次袭来,他很快又沉沉睡去。
这一次,他的睡颜更加安稳,呼吸均匀,脸上甚至恢复了一点孩童应有的柔嫩光泽。
冷焰看着他熟睡的小脸,目光复杂。
救他,是计划的一部分,是为了换取定北侯府的这份人情,是为了将来能多一枚有用的棋子。可面对孩子全然信赖和纯净的感激,她内心深处,竟生出一丝极淡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涟漪。
但这丝涟漪很快便被更强大的冰冷覆盖。
成大事者,岂能拘于这等无谓的恻隐之心?她走过的路,染过的血,早已不允许她再回头。
窗外,天光又亮了几分,那线灰白逐渐扩散,染上了些许熹微的晨光。
漫长而凶险的一夜,终于过去了。
新的一天来临,但对她而言,不过是换了一个战场。
她重新挺直脊背,目光恢复了一贯的清冷和坚定,如同冰雪覆盖下沉默燃烧的火焰。
所有的柔软和动摇,都必须深埋。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还有很多债,要一一讨还。
喜欢退婚?废你江山做女帝!请大家收藏:(m.20xs.org)退婚?废你江山做女帝!20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