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的混乱,如同投入滚油里的冰水,炸开了锅,又迅速被一种更令人窒息的恐惧所压制。
「痘疹」两个字,像是一道无形的索命符,顷刻间抽干了所有宫人脸色的血色。
那个最先发病的浆洗房小宫女,当夜就被拖去了比西三所更偏僻的废弃院落等死,据说连那间关过她的柴房都被泼了油,烧得只剩黑黢黢的架子。
徐嬷嬷铁青着脸,下了最严苛的封口令:「谁敢再妄议一字,惊扰了娘娘,立时打死!」
然而,恐惧岂是刀剑和命令能够彻底封住的?它无声地流淌在慈宁宫冰冷的空气里,渗透进每一个人的毛孔。
宫人们依旧低着头做事,但眼神里的惊惶藏不住,彼此间的距离拉得更远。递送东西时指尖飞快地触碰又缩回,仿佛对方是烧红的烙铁。一声压抑的咳嗽,一个下意识的挠痒动作,都能引来周围一片惊悸的注视和无声的退避。
冷焰混在其中,和其他人一样,显得小心翼翼,步履匆匆。她看着这人人自危的景象,内心平静无波。
她知道,这仅仅是开始。那口井的水,早已被污染。每日的饮用、洗漱、炊煮…病源正通过最基本的生活所需,悄然侵入每个人的身体。
潜伏期有长有短,但总会爆发。
果然,浆洗房小宫女被拖走的第二天下午,小厨房一个负责砍柴挑水的粗使丫头,在搬动柴火时突然一头栽倒在地,额头发烫,脸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管事太监骂骂咧咧地上前去踢她:「偷懒耍滑的东西!还不快起来!」
那丫头挣扎着,声音虚弱:「公公…奴婢冷…头疼得厉害…浑身都疼…」
「真是事儿多!」管事太监不耐烦地弯腰,想把她拽起来,目光不经意扫过她挽起袖子的手臂,动作猛地顿住!
那略显粗糙的皮肤上,赫然点缀着几颗新鲜冒头的、玫瑰红色的斑疹!
「嘶——!」管事太监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猛地甩开手,踉跄着后退好几步,指着那丫头,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响声,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疹…疹子!她出疹子了!」旁边一个烧火的老婆子眼尖,失声尖叫起来,手里的烧火棍「哐当」掉在地上。
这一声尖叫,如同丧钟,敲碎了小厨房勉强维持的平静。
「天爷啊!又一个!」
「快离她远点!瘟神过人了!」
「她早上还帮着洗菜来着!那水…那水盆!」
恐慌瞬间炸开!厨房里的人如同见了鬼,惊叫着四散退开,撞翻了盆碗也顾不上,只想离那个倒在地上的丫头远一点,再远一点。
那丫头茫然又恐惧地看着众人,试图抬起手看看自己怎么了,却被浑身的酸痛和突如其来的寒意击垮,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
消息以最快的速度报到了徐嬷嬷那里。
徐嬷嬷正在伺候太后用一碗安神汤,听到心腹小太监附耳急报,手猛地一抖,温热的汤药泼了大半在锦被上。
「什么?!又…又一个?!」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眼神里充满了惊骇和一种大势已去的绝望。
「是…是小厨房的粗使丫头,症状和昨天那个一模一样,发热,起红疹…」小太监声音发颤,头几乎垂到地上。
「废物!一群废物!」徐嬷嬷猛地站起身,胸口剧烈起伏,指着外面,嘴唇哆嗦着,「不是让你们严加看管,不许乱走动吗?!怎么还会…还会…」
她的话说不下去了。严加看管?这深宫大院,谁能真正做到与世隔绝?浆洗房要用水,小厨房要用水,所有人都要喝水洗漱…除非所有人都变成不食人间烟火的石头!
一直恹恹歪在榻上的太后吕氏,被徐嬷嬷的失态和泼洒的药汁惊动,缓缓睁开眼,声音沙哑而尖锐:「又怎么了?吵吵什么?是不是…是不是那个贱人又来了?!」
她口中的「贱人」,自然是那个纠缠她的「惠妃冤魂」。
徐嬷嬷猛地回神,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连忙转身安抚:「没…没有的事,娘娘您听错了。是底下人毛手毛脚打翻了东西,老奴这就教训他们…」
她一边说着,一边手忙脚乱地用帕子去擦拭被褥上的药渍。
但太后吕氏的多疑和敏感早已被折磨到了极致。她枯瘦的手猛地抓住徐嬷嬷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她的肉里,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她:「你骗我!你又在骗我!外面到底出了什么事?!说!」
「娘娘…真的没事…」徐嬷嬷手腕生疼,却不敢挣脱,只能强笑着辩解。
「是不是痘疹?!是不是又有人出痘了?!你说啊!」太后猛地嘶吼起来,声音凄厉刺耳,整个人如同惊弓之鸟,濒临崩溃。
徐嬷嬷被她吼得心神俱裂,看着太后那癫狂恐惧、布满细密皱纹的脸,知道再也瞒不住了。她扑通一声跪倒在榻前,泪如雨下:「娘娘…娘娘恕罪!老奴该死!是…是小厨房又发现一个起疹子的丫头…老奴已经让人把她拖走了…娘娘,老奴一定会处理好,绝不会让那秽物靠近娘娘半步!绝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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