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啐了一口浓痰,那口黄绿色的秽物准确地落在卡登脸旁的泥地上,溅起一小片污渍。
刀疤脸也冷笑着,目光扫过这地狱般的棚屋,像是在巡视自己的垃圾场:“听着,老东西!三天!再给你三天!要是还凑不齐税金…”
他顿了顿,手指随意地、侮辱性地指了指床上那个小小的、随时可能停止呼吸的身影:“…就拿这小东西抵债!矿上‘处理’废矿渣的坑洞,多一个少一个,没人会在乎!”说完,他转身,皮靴踩在泥水里发出吧嗒的声响,示意酒糟鼻离开。
酒糟鼻最后狠狠瞪了地上的卡登一眼,晃了晃手里的布包,跟着刀疤脸转身,准备踏出这间散发着死亡气息的棚屋。
就在他们转身的刹那,一个身影幽灵般出现在门口狭窄的光影交界处。
那是个极其瘦高的男人,穿着一身破烂不堪、颜色难以分辨的长袍,袍子上沾满了可疑的污渍和油彩般的斑块。
他像一根被风吹得歪斜的竹竿,突兀地杵在那里,挡住了税务官的去路。最令人心悸的是他的脸——或者说,是他脸上覆盖的东西。
一张用某种粗糙、发黄的皮子(也许是某种劣质皮革,也可能是剥下的树皮)缝制的简陋面具,只挖出两个不规则的眼洞。眼洞里露出的目光,既不是愤怒,也不是悲伤,而是一种纯粹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空洞,仿佛两个通往虚无的窟窿。
“谁?!”刀疤脸猛地停下脚步,手按在了腰间的短棍上,警惕地盯着这个不速之客。酒糟鼻也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握紧了抢来的食物包。
面具人没有回答。他的脖颈以一个极其怪异的角度歪斜着,仿佛支撑头颅的骨头是软的。
他没有看那两个凶神恶煞的税务官,那双空洞的、仿佛能吸走光线的眼洞,直勾勾地穿过他们,落在了墙角蜷缩着、因剧痛和绝望而剧烈颤抖的卡登身上。然后,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那声音极其诡异,像是用钝刀刮着生锈的铁皮,又像是无数细小的砂砾在玻璃上疯狂摩擦,每一个音节都带着令人牙酸的扭曲感,完全不像人类喉咙能发出的声音。
它直接钻入卡登嗡嗡作响、充斥着混乱低语的脑海,带着一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引导力量:
“…看…那绝望的深谷…”
“…听…秩序枷锁的崩裂…”
“…呼唤…祂的名…”
“…当吾等抵达绝望…” 声音在这里陡然拔高,变得尖锐刺耳,充满了癫狂的煽动力, “…唯有混乱的回应!”
“当吾等抵达绝望,唯有混乱的回应!”
这声嘶吼并非来自卡登。它来自地上蜷缩着的那团黑影,那个刚刚被夺走最后希望、目睹女儿生机被掐灭、自身也遭受重创的男人。
卡登猛地抬起了头。他的脸扭曲得不成人形,眼球因充血而赤红,几乎要爆裂开来,里面燃烧的不再是人类的情绪,而是纯粹的、被绝望点燃的疯狂。
他张着嘴,用尽肺里最后一丝空气,用尽灵魂深处所有的痛苦和憎恨,吼出了那句仿佛早已烙印在他骨髓深处的诅咒。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撕裂了他的喉咙,在狭窄、污浊的棚屋里轰然炸响。
这声嘶吼仿佛点燃了无形的引信。
时间,凝固了。
刀疤脸和酒糟鼻脸上的狞笑和鄙夷瞬间冻结、碎裂。
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对无法理解的巨大恐怖的直觉,像冰冷的毒蛇猛地缠住了他们的心脏。
他们感到一股难以形容的恶寒顺着脊椎疯狂爬升,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倒流。手中的短棍和那个破布包变得无比沉重。
紧接着,世界开始溶解。
首先是声音。
棚屋外铅肺区那永不停歇的、如背景噪音般的集体咳嗽声,远处的几声狗吠,近处污水滴落的嘀嗒声…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绝对的、令人灵魂颤栗的死寂。这死寂并非无声,而是一种更深沉的、仿佛连空间本身都在被吞噬的“空”。
然后,是光。
棚屋里那点可怜的、昏黄的光线,来自破窗和门口,开始发生诡异的变化。它不再是稳定的照明,而开始疯狂地闪烁、扭曲、变色。惨白、幽绿、暗紫、污浊的橙黄…各种无法形容的、令人作呕的色彩在墙壁、地面、破败的家具和人的脸上疯狂地流淌、旋转、互相吞噬。光线本身似乎拥有了粘稠的实体,像融化的、不断变换颜色的热蜡,滴落、流淌、又向上反涌。
空气变得粘稠而诡异。
它不再是虚无,而像某种活着的、冰冷的凝胶,包裹着每一个人,每一次呼吸都变得极其困难,带着一股浓烈的、无法形容的腥甜气息,像是铁锈混合了腐烂的蜜糖,又像无数种化学药剂在密闭空间里爆炸后的残留。
“呃…啊…”酒糟鼻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眼珠因极度的惊骇而暴凸出来。
他想后退,想逃离这噩梦般的景象,但他的身体完全不听使唤。他惊恐地看到自己握着破布包的手,正在发生恐怖的变化——手指的皮肤下,无数细小的、闪烁不定的黑色符号和扭曲的几何线条像活物般急速流动、闪烁、重组,皮肤时而变得透明,显露出下方错乱蠕动的血管和肌肉纹理,时而又凝结成一片片闪烁着金属光泽的硬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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