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宫里,李斯、胡毋敬、赵高三位“文字委员会”大佬,围着案几上的小篆样本,或许还在为某个笔画的弧度是应该再圆润一分还是刚直一毫而进行着友好(或者不那么友好)的学术探讨。对他们而言,这是一项功在千秋的伟大事业,是可以在青史上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荣耀。
然而,当那道盖着传国玉玺(假设已刻好)的“书同文”诏令,连同三本精工抄写的《仓颉篇》、《博学篇》、《爰历篇》字书,被快马加鞭送出咸阳,越过函谷关,穿过原韩、魏故地,一路向北,最终抵达原赵国某郡某县的官署时,这份“荣耀”和“伟业”,就瞬间变成了一坨沉甸甸、还冒着热气(来自咸阳的行政压力)的硬骨头,结结实实砸在了一个名叫**荀义**的基层小吏头上。
荀义同志,我们之前提到过,一位在原赵地任职的秦吏。他就像是帝国这台刚刚完成升级换代的超级计算机,被派往一个还在使用老旧操作系统(赵国文化)的分公司,负责安装和调试新系统(秦法、郡县制)的“现场工程师”。之前推行郡县、贯彻秦律已经让他焦头烂额,感觉自己像个救火队长,天天在处理各种因制度变革引发的鸡飞狗跳。
现在倒好,咸阳总部不仅要求硬件(制度)更新,连软件(文字)也要来个彻底格式化重装!这难度系数,简直是几何级数上升!
那是一个寻常的清晨,荀义刚啃完一个硬邦邦的麦饼,正准备开始一天核对户口、处理民间纠纷的日常。忽然,驿卒那标志性的、带着风尘和紧迫感的马蹄声在官署门外戛然而止。
“咸阳急令!文字统一诏书及范本到——!主事者速速接令!”
荀义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整理衣冠,小跑着出去。只见风尘仆仆的驿卒将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木盒递到他上级——那位由咸阳直接派来的郡守属官手中。属官面色凝重,当众开启木盒。
里面是抄写工整的诏书,以及那三本象征着帝国最新文化指向标的字书。诏书的言辞简洁而严厉,大意就是:普天之下,都得给我写小篆!官方文件、刻碑立传、民间合同,统统都得换!以前用你们赵国(或其他各国)文字写的档案,限期重新抄录,过时不候,原版作废!谁敢再用旧文字,按秦法处置,绝不容情!
属官宣读完毕,环视在场所有吏员,目光最后落在荀义身上:“荀义,你素来勤勉,熟悉本地情况。推行小篆一事,由你具体负责本区落实。限期三月,务必使辖区内所有公文、契约皆用新字,吏员人人能识能写。若有延误,或引发民怨……你知道后果。”
荀义感觉自己的肩膀瞬间又矮了三寸,嘴里刚咽下去的麦饼好像变成了一块石头,硌在胃里。他知道,这绝对是个苦差事,得罪人、费力气,还容易出纰漏。但皇命难违,上司下令,他只能硬着头皮接下这块烫手山芋。
“下官……领命。”荀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
接了任务,就得干活。荀义不敢怠慢,立刻按照程序,召集本区所有属吏,以及本地有些头脸的乡绅、族老,还有几位在乡间有点名气的学子,在官署那间还算宽敞的议事堂里,举行“小篆推广动员大会”。
人到得还算齐。属吏们大多是本地招募的,穿着秦吏的制服,但眉宇间还残留着几分赵人的气息。乡绅们则穿着料子更好的常服,神态各异,有的恭敬,有的好奇,有的则带着几分审视和疏离。那几位学子,更是年轻气盛,眼神中透着对知识和时局的关注。
荀义站在前面,手里捧着那份诏书和字书,清了清嗓子,开始宣读并解释。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而坚定,强调文字统一对于帝国政令畅通、文化交流、甚至是长远发展的“重大意义”。
“……自此以后,天下书同文,无论你是秦人、赵人、楚人,皆用此小篆,再无沟通之障碍,此乃陛下圣明,功在千秋之德政……” 荀义努力把从诏书和上级那里听来的官话套话复述出来。
台下的反应,可谓是五花八门。
大部分底层属吏,尤其是年轻一些的,虽然觉得突然,但也还能接受。反正给官府干活,让写啥就写啥呗,多学一种字,说不定还能多门手艺。几个机灵的甚至已经开始偷偷翻看发到手中的《爰历篇》字书,小声嘀咕着:“这字看起来是比咱以前的整齐……”
但那些年纪较大的老吏,脸色就不好看了。比如一位头发花白、在县里管了十几年档案的**老吏**,戴着老花镜(假设有类似工具),眯着眼看着字书上那些笔画圆润、结构陌生的“鬼画符”,眉头拧成了疙瘩。他私下对旁边人抱怨,声音不大,但足够让前排的荀义听到:
“哼……说得轻巧。俺写赵字写了一辈子,手都有了自己个儿的记性。这新字……弯弯绕绕,跟蝌蚪找娘似的,看着都眼晕,咋学?咋写?这要是写错了公文,算谁的?岂不是要了俺的老命?” 抱怨中透着浓浓的不适应和焦虑。习惯的力量是巨大的,强行改变,无异于一次精神上的酷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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