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里这家老医院,苏援时期盖的,举架高,走廊又长又暗,墙皮子斑驳脱落,露出里面黄黑色的霉斑,像一张张陈年的地图,记录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往事。
护士小张,张玉兰,刚参加工作不满两年,家在外县,性子里有种东北姑娘常见的韧劲儿和实在。她被安排单独值夜班,就在一楼那间四处漏风的破旧值班室里。炉子半死不活,散着点可怜巴巴的热气。
这医院有个怪谈,在老人口耳间流传,但明面上没人提,算是种禁忌。据说,每晚子时,十二点整,那套废弃了快二十年的院内广播系统,会自个儿响起来。先是“刺啦”一阵电流杂音,接着,就会放一首老掉牙的革命歌曲,有时候是《东方红》,有时候是《大海航行靠舵手》,歌声失真,带着颤音,像是从另一个时空硬挤过来的。歌放完了,会有一个字正腔圆、带着过去那种播音腔调的女声,开始播报各科室注意事项,点名的医生,什么王主任、李教授、刘大夫……名头响亮,可这些人,不是早就退休回了关里老家,就是人已经没了。
头几天夜里,小张吓得缩在被窝里,大气不敢出。那声音,冰冷,没有一丝活气,穿透厚厚的墙壁,往你耳朵里钻。老护士们私下嚼舌根子,说那是以前广播室一个姓吴的播音员,人早就不在了,但魂儿还守着那摊子,按时“工作”。领导们也组织过人排查,线路老化了,广播室在顶楼最里头,门锁锈死了,窗户玻璃碎了几块,里面灰尘积了有一指厚,根本不像有人进去过的样子。后来,许是怕影响不好,或者别的什么原因,上面下了封口令,只说是线路故障,干扰了旧信号,让大家别迷信,别瞎传。可这“故障”,一“故”就是好几年。
小张心里也怕,但她年轻,有股子不信邪的劲头,再加上家里条件不好,这份工作丢不得。她爹下岗了,妈身体不好,弟弟还在念书,全指望着她这点工资。她不能怕,至少,不能让人看出来她怕。
这天夜里,外面北风嗷嗷叫,像无数冤魂在拍打着窗户。小张靠在值班室的椅子上,裹紧了大衣,看着墙上那口老掉牙的挂钟,指针慢吞吞地,一点点挪向十二点。
“铛……铛……”医院门口不知道哪个角落传来的旧钟声,闷响,敲了十二下。
几乎就在钟声落下的同时,“刺啦——”,熟悉的电流噪音准时从走廊顶那个蒙着灰的铁皮喇叭里钻了出来。小张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接着,是《东方红》。那旋律,在寂静的冬夜里,显得格外诡异,每个音符都像结了冰碴子。
歌声停了。短暂的寂静,比噪音更折磨人。
然后,那个女声来了,一如既往的清晰、刻板:“各科室请注意,各科室请注意。保持走廊清洁,夜间查房仔细,危重病人重点观察。王守仁主任,请到外科会诊。李秀英护士长,请核对明日手术器械……”
小张屏住呼吸,听着那些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心里默数,快了,快结束了。
然而,这一次,播报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戛然而止。
那女声顿了一下,仿佛是广播那头的人,在低头看着稿纸,寻找着什么。然后,声音再次响起,一字一顿,异常清晰,带着一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护士张玉兰,请立即到三楼妇产科手术室。护士张玉兰,请立即到三楼妇产科手术室。重复,护士张玉兰……”
小张浑身的血都凉了。脑袋里“嗡”的一声。三楼妇产科手术室?那地方,因为好多年前的一起医疗事故,早就用木板钉死,封了不知多少年了!听说,当年一个难产的孕妇,大出血,没救过来,一尸两命,家属后来还来闹过,事情弄得很大。从那以后,那层楼就渐渐废弃,那间手术室,更是成了医院里谁都不愿提、不愿靠近的禁忌之地。
广播里,她的名字还在回荡,像一道冰冷的追命符。
去?还是不去?
理智告诉她,这绝不可能,是幻听,是恶作剧!可那声音真真切切,整个楼都能听见。万一……万一是哪个病人真的需要帮助,误传了地方?或者,是某种她无法理解的“通知”?
她想起老护士长交代过,夜里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只要不是活人当面跟你说,就别搭理,熬到天亮就好。
可那声音,叫的是她的名字!“张玉兰”三个字,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
她猛地站起身,腿有些发软。深吸了几口冰冷的空气,带着消毒水和霉味混合的气息。她抓起桌上那把老式铜壳手电筒,又拎起靠在墙角的铁质输液架——算是壮胆,也是防身。
推开值班室的门,走廊里漆黑一片,只有尽头安全出口那个绿色的指示牌,闪着幽暗的光。手电光柱劈开黑暗,光柱里灰尘飞舞。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格外响亮,仿佛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一步一步,踏上通往三楼的楼梯。楼梯是水磨石的,边缘磨损得厉害,扶手落满了灰。三楼的空气更冷,更潮湿,还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像是陈年的血腥气混着灰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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