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才考举人,谓之乡试。
两京十三省都有乡试贡院,规模最大的是顺天和应天两京。
如果走后河水路,应天贡院离天海楼不远。
小船在夫子桥附近靠岸,幺娘挎上文具吃食袋子,接过坊丁递来的被褥包裹,率先跳上岸。
张昊一身襕衫,把雨具背上,拉住幺娘伸过来的手下船,顺着青黑潮湿的石阶上了河堤。
二人在巷子里七拐八拐,很快便看到出口,张昊朝守在巷口的军士呲牙笑笑,来到街上。
贡院周边街道的商铺今日禁止营业,对面的教坊司也不复往日喧嚣。
没错,贡院共青楼一处,胭脂与墨香齐飞,此乃皇明天朝的特色。
大街上没啥闲人,满天看的是乌云,满街看的是大头巾,嗯,还有大头兵。
富家子弟的车马在街口就被拦下,有的同窗结伴,有的书童跟随。
今日多云转阴,酉末时分,天色便昏暗下来,街边阁楼星星点点亮起灯火,人流中的灯笼也渐渐多了起来。
张昊混迹其间,东张西望,终于看见熟人,常州府岁考头名温子仁,这厮还是那么文雅帅气,犹如鹤立鸡群,想无视都难。
大家一个大宗师给的解额,张昊自来熟,快走几步,过去见礼搭话。
“年兄,我来的不晚吧?”
“贤弟有礼,为时尚早,诸州府已经抽了签,扬州府先入场,暂时还没轮到咱们。”
温秀才温文尔雅还礼,有些感慨说:
“今科录遗考题刁钻,咱县只有敦儒、平保、牧州三人过关,其余尽皆折羽,殊为可叹。”
“哎~,又要等三年。”
张昊皱眉附和,表示心有戚戚焉。
在我大明,诺大的县级衙门,官员仅有两三只,余下胥吏之类,全是卑贱者,考中举人就能做官,可想而知,乡试选拔会是何等严酷。
今科参考的江阴学子,加上他只有六个,有温子仁介绍,张昊一一与大伙见礼。
咦?他认出一个熟悉的陌生人,徐大妮的男人,叫啥种田的?哦,农惟敏!
“韬奋兄,我姐还好?”
“咳,还好、还好。”
农惟敏闷声回一句,再不说话,自己媳妇是张家下人,身为读书人,着实没面子。
旁边几个江阴士子心里都有数,互相攀谈,都装作没听到。
贡院门前人头攒动,生员们都在寻找本府队列,你呼我唤,闹哄哄一片。
张昊给幺娘指点贡院里亮灯的楼阁建筑,南京贡院后世尚存,叫科举博物馆,他熟滴很。
大明贡院从京师到地方,位置、称谓、各堂人员编制,其实都一样,区别在于号房多寡。
四周围墙高耸,环绕三重,四角还有用于监视的了望楼,阴森森颇类监狱。
内部有三大区域,南边最高的是明远搂,官员巡查监考的所在,考场号房尽收眼底。
中间是围绕至公堂的建筑,掌卷受卷,弥封眷录等外帘考官在此理事,算是执行机构。
北区叫内帘,有内收掌、内提调、刻字房、印刷房等部门,主考、同考官在此阅卷。
“放常州生员入内!”
贡院门口,一个考务官站在牌坊下喊了一嗓子。
幺娘听到嘡嘡的锣响,推推他。
张昊接过包袱拎上,笑道:
“回吧,守这里没用,明日就出来了。”
“鬼天气变冷了,傻子才守这里。”
幺娘摆摆手,望着他跟随队伍向前蠕动。
贡院有三道大门,学子们提篮、挎包、背书箧、扛行李,排着队缓缓向前,再无一人说话。
寒窗苦读,这里就是决定命运的地方,要么人上人,要么回去苦熬,生员们个个心怀忐忑。
仪门处灯火交辉,亮如白昼,军兵搜检,监门官在一旁巡察。
甬道边扔了一大堆严禁带入的物品,乱七八糟,应有尽有。
顺利过关的学子披头散发,哆哆嗦嗦穿衣,发抖一是怕羞,二是寒流来了,天气骤冷。
士卒们面无表情,分工合作,搜检得极其细致。
物品逾制直接扔开,文具敲打摸索,吃食掰开揉碎,怕是对待罪犯也没这么仔细。
搜身是二对一,一个军兵摸索,另一个军兵监视,让学子脱得仅剩里衣,发觉里衣厚实,接着脱,上至头发丝,下至脚底板,双飞伺候。
你不配合是吧?好办,屁股朝灯式来一个。
对,屁股对准灯光,不好意思?
你要是夹带咋办?你哭个屁啊!
秀才遇见兵的戏码轮番上演。
一些二进宫有经验的学子还好,那些萌新都被搜检的大头兵吓坏了,甚至有人哭了起来。
张昊不以为意,搜检是为绝大多学子的公平着想,与侮辱人格不沾边,若论变态和羞辱,那还得看儒学经典《二十四孝》。
若是深究那些变态孝迹的人物和背景,就能发现,其实是婆罗门家族的庶出旁支、落魄中衰的子弟,在卖力表演和刷声望。
比如陆绩偷橘,说是给母亲吃,吃席人都夸他孝顺,这货出身大族,寻常人根本上不了餐桌,遑论宴会上偷橘,活腻了吧?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喜欢非典型大明士大夫生存实录请大家收藏:(m.20xs.org)非典型大明士大夫生存实录20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