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江河上秋帆远,香山城内市声喧。
前衙班房内,祝火木心不在焉的翻看南海报,听到肖歪嘴在外面叫嚷老爷回来了,丢开报纸,疾步跑出衙门,拽住常大叔的坐骑缰绳,对随后而至的少爷说:
“贡烟五场的人来了,走的海路,焦师爷在陪客,押运的兄弟说药材不多,才五百来担。”
张昊点点头,进来寅宾馆大院,忽然回过味来,他在港口时候没见着祝火木,停步说:
“盖娃他们都去送行,你不去反而显得不近人情,做事难,做人也不容易,有时候难受也得忍着,不能由着性子来。”
祝火木嗯了一声,默默垂下头。
今日家里船队返航,跟他一批来的几个伙伴因为是独子,也被遣返,他怕哭鼻子,没去送别,原以为自己长大了,眼泪却禁不住流下来。
“去洗洗吧。”
张昊拍拍他手臂,时下行路难,人们最重离别,早上送宝琴她们上船,小金鱼带头哭,接着就是哭声一片,他心里也不是滋味。
老焦见他过来,起身介绍说:
“县尊,这位是临洮府余员外。”
茶几边那个身量不高,衣着土气的黄脸汉子打拱作揖说:
“小人临洮余鼎峤,拜见知县老爷。”
这位听口音就是个老陕,张昊延座。
“自家人,无须客气,听说药材带来了,着实辛苦你。”
余鼎峤道声不敢,恭敬道:
“小人惭愧,听说这边商税高,暂时没卸货。”
“这是惠民药局采购,不收税。”
张昊示意他安坐,抿口茶说:
“老归那边一直没动静,我以为找不到此药,你以前做过药材生意?”
余鼎峤入座道:
“一潭兄是会首,小的每年贩些甘草大黄等生药,多半会卖给他,小的本钱有限,其实难入他法眼,蒙他相招,与几个同伴南下。
小人凑巧,在广南府一个熟苗家里听说了此药,原来当地苗人称三七为漆,大概是此药善医创伤,抹上和漆一样,粘住伤口就好。
可惜此药长成不易,要夏天采挖,小的雇人跑遍广南周边大山,拢共购得五百多担,一潭兄让我加急送来,后续要等年底再说。“
张昊默默颔首。
下西洋医药不可或缺,后世血症常用三七,是云南白主药,这么神的药,时下郎中却懵然无知,好在山陕会馆不缺药材行家,他让薛振坤找老归帮忙,这个余鼎峤不辱使命,倒是可以一用。
“你先扩大搜寻范围,摸清三七生长环境产地,随后派人试种,我出本金建药局,给你干股,定价、收购、储存,兼及其它药材,有懂药的同伴愿加入更好,你意下如何?”
余鼎峤离座拱手,诚恳道:
“无功不受禄,老爷,小的惶恐。”
“那就是答应了,老归我会给他去信,种烟够他忙的,贪多也嚼不烂,等合约签了,带我的信去岭西道找薛主管,他会协助你,焦先生派人跟着老余去卸货,走惠民药局的帐。”
张昊回后衙,走到花园心里陡然一空,宝琴她们走了,宝珠和荼蘼也搬去义仓,幺娘在忙碌练兵,就连那群呆头鹅也随船走了。
进院四下里静悄悄的,廊下菊花一簇簇、一丛丛开得正旺,宝琴的书斋里除了大物件,剩余一扫而空,上房卧室也是空空荡荡。
他当时还嘲笑媳妇,这会儿突然明白,人是恋旧的,坐一块尚且思念,哪堪离别,堂屋八仙桌上有一把团扇,垂着素白的穗子。
“新裂齐纨素,皎洁如霜雪。裁为合欢扇,团团似明月。出入君怀袖,动摇微风发。常恐秋节至,凉飚夺炎热。弃捐箧笥中,恩情中道绝。”
张昊苦笑,扇子是宝琴故意落下的,媳妇给他念过一首《怨歌行》,感叹女子和扇子命运一样,需要便须臾不离,不需要就遗弃不顾。
闷闷的去幺娘书斋写了股约、书信,呆坐一会儿,出月门遇见老茅的两个婢女,年纪大些的厨娘屈膝万福,问道:
“知县老爷,我家老爷没回来么?”
“衙门有事,我先回来了,他心情不大好,多半是转着散心去了。”
张昊让值房小宋把文书给老焦送去,回来抖大杆折腾身体,不去胡思乱想。
中午幺娘和老茅都没回来,吃过饭去签押大院。
老焦让人把案头食具拿走,搁笔掐灭烟头,拿起余鼎峤签的合约递上。
“余员外急着要走,小祝不知道跑哪去了,属下正准备去问问老爷,可还有甚么要交代。”
张昊摇头,入座看一眼合约递还。
老焦拿上合约,匆匆去寅宾馆,送走余鼎峤回来,进屋道:
“自打容典史死掉,县丞、主薄、典史全部空缺,上面一直没动静,我怕老爷前脚走,后脚就有人来入职啊。”
张昊鼻孔中喷出一股冷气,不说县丞、主薄,即便不入流的典史也是命官,衙门不可或缺,香山至今就他一个光杆正堂,肯定不正常。
老焦无非是担心他前脚下南洋,后脚不但丢官,连基业也保不住,他还要凭借下西洋赛道,仕途直上青云呢,岂会容许这种事情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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