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张昊托人去太医院打听,又派人去蓝神仙外宅蹲点,一直不见小燕子踪影。
这个丫头起初给他的感觉是神神叨叨、故作玄虚,后来大概是察觉他根本不信鬼神,再也不和他聊东聊西了,当然,她和宝珠、荼蘼、金玉一样,无一不是勤劳善良,但是她们知道,自己和官宦人家出生的他尊卑有别,天然就有鸿沟。
宝珠有个存钱匣子,有一天跟他念叨,想把积攒的月钱拿去金铺换成整银,他劝对方存进细雨楼,帮她把那一大堆铜钱擦拭干净,一个一个地数出来,当时小燕子也在,应该就是那天,这丫头的心防松动了,还借故找他请教《黄庭经》。
既然小丫头不在蓝神仙身边,便无须挂虑,此事很快就被他丢开了。
京师冠盖云集,歌吹喧万井,车马塞康庄,规矩尤其多。
比如内外城十六门通什么车,哪些街道百姓止步,都有讲究。
又因皇城占据中央,东西城交通往来不便,百姓探亲访友,必须从城南或城北绕行。
邓去疾面圣的第六天,接到通知,早起按约定去棋盘街见滕祥,差点在外城密如蛛网的胡同里转晕,进了内城才算好些,街道明显变得井然有序。
内城九门内,都是繁华的商业街,邓去疾从胡家烧酒胡同出来,只见大街上人来人往,道两旁多是店铺门面,间或有官署和宅邸。
“俺的老鼠药赛狸猫,大的吃了跳三跳,小的闻闻就跌倒!”
邓去疾绕过地上摆着几十个死耗子的卖药小摊,进了棋盘街一家杂粮铺子。
“哟,大爷你来了,快里面请!”
一个伙计热情招呼,帮着打起过道布帘。
穿过走道,后面是四合院,一个小厮打扮的少年侍立在北面正房门口,估计是个小黄门。
“小道见过提督老爷。”
邓去疾进屋举手当胸,躬身打个稽首,朝堂上坐着喝茶的滕祥行礼。
当年圣上敕命重修武当,父亲与提督营建的原工部侍郎陆杰交好,对方把他召来京师,为这个太监办事,他原以为滕祥是东厂档头,直到大前天,才得知对方是提督上林苑的大太监。
滕祥放下茶碗说:
“圣上已经允准,祀神一应耗费,依从旧例官给,你做的很好,暂时先领个掌班,继续跟着张昊,有事就来这边回报,将来想回山咱家会给你请赏,想留京当然也不是问题。”
武当是皇室家庙,邓家当年能在武当立足,全赖皇帝洪恩,而今滕祥一句话就能断了邓家衣食,邓去疾没再用道揖敷衍,而是大礼拜下。
“小道全赖老爷栽培。”
滕祥满意颔首,掏出个腰牌递给他。
“这两年的月银随时可以在铺子支取,咱家还有事。”
言毕起身大摇大摆走了。
邓去疾爬起来送到院中停步,望着暖阳叹口气。
均州武当山的道士,多是永乐年间,上命礼部道箓司,从全国抽调而来,邓家祖上则是宣德年间,慕名上山参访挂单,偶遇宣宗皇帝,因进献养生术有功,得以在武当山真庆宫落脚。
武当道士号称官道,专为皇家建醮祈福,不说神像、礼器、法器、法袍、香烛之类,每年几次的祀神耗费巨大,全靠湖广布政司从夏税中抽派,两年前,圣上突然叫停祀神所需供给。
那天滕祥领他进宫,交代他伺机进言恢复旧例,用意不言而喻,武当宫观的维护、佃田供养、祀神耗费,由提督内臣,也就是太监和道头经手,旧例突然裁撤,这些人没有油水捞了。
当日皇帝问罢正事,果然和滕祥猜测的一样,对邓家祖传的长寿术很感兴趣,他按照滕祥吩咐,趁着龙颜大悦,委婉诉苦,今日滕祥打发他一个掌班的薪俸,说明祀神旧例又恢复了。
他去找掌柜领了五十多两银子,这是他两年多的薪水,与张昊的赏赐没法比,其实并不少。
大明吏役阶层中,马夫年薪最高,四十两,其余番子、书办之类,每年工食银不过十多两。
他买些零食,回到外城天海楼老号,暖阳已经爬上头顶,进院见张昊在井边打水,零食递过去,接过钩担,挑上水桶去跨院,把水倒进黄土碎煤中,脱了袍子,挥锹搅拌。
“浩然,晚上你真不去?”
一边的太阳地里,任监生翘着二郎腿,懒洋洋歪在藤椅里晒暖,瓜子壳吐了一地。
张昊又去找了个铁锹,懒得搭理这货。
这位爷去年出监历事实习期满,与张文灿一起来京,谋缺的银子一半进吏部,一半入青楼。
时下两京国子监学生泛滥成灾,只要是巨室富民子弟,不愿做秀才的,都去捐监做太学生。
入监目的大致有三:有抱负者希翼坐监深造,由此科举;次者巴望混个优贡选官,以此荣身兴家;最次者无意仕宦,图个监生名头傍身。
不过入监出仕水很深,有举、贡、例等区别,若想做官,对学业、家世和钱财是很大的考验,三者缺一不可,因为监生太多,竞争激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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