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皇城,养心殿东暖阁。
此地不似金銮殿那般开阔肃穆,却更显幽深,空气中弥漫着龙涎香与陈年书卷混合的气息,是永乐帝朱棣日常批阅奏章、召见近臣之所。此刻,阁内仅他一人,负手立于那幅巨大的《大明混一图》前,目光如炬,久久凝视着北方那片广袤而色彩暗沉的区域。
脚步声在殿外石板响起,沉稳而略带迟疑。曹焱一身风尘仆仆的东厂档头官服,在司礼太监王彦的引领下,低头趋步入内。他脸上还带着从西域赶回的疲惫,眼神深处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既为辛诚那边的僵局,也为这突如其来的、单独面对皇帝的召见。
“臣,东厂档头曹焱,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曹焱依礼跪倒,声音在空旷的暖阁中显得格外清晰。
朱棣并未立刻回头,依旧看着地图,仿佛那上面有吸噬人心的魔力。过了半晌,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平淡,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让曹焱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曹焱,你这趟西域之行,辛苦了。”
“为陛下效力,臣万死不辞!”曹焱连忙应道,头垂得更低。
“起来回话。”朱棣终于转过身,烛光映照着他那张不怒自威的脸,他走到御案后坐下,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曹焱身上,“朕听闻,你与刘希,私交不错?”
曹焱浑身一僵,冷汗几乎瞬间就浸湿了后背。皇帝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而且是在这种私下召见的时候?他脑中飞速旋转,不敢有丝毫隐瞒,也不敢轻易定性,只能硬着头皮道:“回陛下,厂督大人是臣之上峰,对臣……多有提点。臣感念其知遇之恩,自是……恭敬有加。”
“提点?知遇之恩?”朱棣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手指轻轻敲击着光滑的紫檀木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每一声都敲在曹焱的心尖上,“恐怕不止吧?朕怎么听说,刘希对那陈潇,也颇多‘提点’,甚至……有些事,朕还没看到奏报,陈潇那边,倒先知道了风声?”
曹焱的瞳孔猛地收缩,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陛下知道了!他知道厂督与陈潇之间有秘密往来,甚至可能知道了厂督向他透露陛下意图之事!
他“噗通”一声再次跪倒在地,以头抢地,声音带着惊惧与决绝:“陛下明鉴!臣……臣对陛下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厂督大人与陈潇之事,臣……臣位卑言轻,实在……实在不敢妄加揣测,更不敢参与其中啊!”
他这番表态,看似撇清自己,实则已是变相承认了刘希与陈潇关系非同一般。
朱棣看着伏在地上,身体微微颤抖的曹焱,眼中闪过一丝冷厉,但更多的是一种掌控一切的深沉。他并未动怒,反而语气缓和了些:“起来吧。朕若疑你,你此刻便不会在这里与朕说话。”
曹焱战战兢兢地起身,后背已然湿透。
“刘希是老人了,侍奉朕多年。有些小心思,朕可以容忍。”朱棣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帝王的冷酷与算计,“但他忘了,东厂是朕的耳目,不是他结党营私的工具。更不该,与陈潇那般来历不明、心思难测之人,走得太近。”
他盯着曹焱,目光如刀:“曹焱,朕现在要你去做一件事。绕过刘希,动用你所有能信任的人手,给朕彻底地、隐秘地查清楚陈潇的过往!从他祖上三代,到他出生落地,到他开窍成才的每一个细节!朕要知道,他那些奇思妙想,那些闻所未闻的技艺,究竟从何而来!此事,只对朕一人负责,若有半点泄露……”
后面的话没说,但那冰冷的杀意已让曹焱不寒而栗。
“臣!遵旨!必不负陛下重托!”曹焱再次跪下,这一次,声音带着一种被巨大压力和机遇同时砸中的决绝。他知道,这是一次险峻的考验,也是一步登天的机会。他彻底被绑上了皇帝的御船,与厂督刘希,已然站在了对立面。
“嗯。”朱棣满意地点点头,似乎这才想起了什么,状似随意地问道:“你从西域回来,那个辛诚……近来如何?‘空心人’的案子,查得怎么样了?”
曹焱心中微凛,知道陛下对辛诚依旧关注。他斟酌着词语,将西域之行的情况简略禀报,重点提及了辛诚为救同伴,前往赤焰寨求取“赤阳火芝”,如今因寨中规矩与圣物关乎全寨命脉,陷入两难之境,进退维谷。
“……那赤焰寨,位于火焰山险要之处,寨民世代以采集药材、狩猎为生,生活颇为清苦。那‘赤阳火芝’乃是其圣物,更是维系那片绿洲地脉的关键,一旦采摘,恐致地气失衡,其他火芝不再生长,等同于绝了寨子未来的生路。辛诚秉持‘诚’道,既不愿背信弃义,强取豪夺,绝人生路;又不忍见同伴毒发身亡。如今……已是心力交瘁,苦无良策。”
曹焱说完,偷偷抬眼觑了一下皇帝的神色。
朱棣听完,脸上并无太多波澜,只是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目光再次投向了那幅巨大的疆域图,但这一次,他的视线似乎越过了北疆,落在了更广阔的天地之间。他沉默了片刻,忽然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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