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风,似乎总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尤其是当车驾穿过层层宫禁,最终停在那象征着至高权力的奉天殿前时,这种压力便达到了顶点。
汉白玉的台阶高耸入云,两侧身着鲜明盔甲的侍卫如同泥塑木雕,眼神锐利而空洞,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清晨的阳光洒在琉璃瓦上,反射出耀眼光芒,却驱不散这深宫重檐下的森严与肃杀。
辛诚与陈潇在礼官的引导下,垂首肃立,等待着陛见。辛诚依旧穿着他那身略显陈旧的密探常服,只是仔细浆洗过,显得干净利落。他微微垂着眼睑,看似平静,但“无想心域”却已悄然展开,感受着周围环境中那无处不在的、属于皇权的威严与压抑。他能感觉到身边陈潇的呼吸略微有些急促,那不是恐惧,更像是一种混杂着期待、焦虑与不耐的复杂情绪。
陈潇确实心绪难平。他并非第一次面圣,但此次归来,心情截然不同。天剑门的惨状历历在目,肩头仿佛还残留着那场血战的硝烟味。而更让他心神不宁的,是小草。父亲的说辞像一根刺扎在心里,随着回归京城,这根刺扎得越来越深。他迫切地想要结束这场面圣,立刻回府,去确认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人是否安好。这金碧辉煌的宫殿,这繁琐的礼仪,在他眼中都成了阻碍。
“宣——辛诚、陈潇,觐见——!”
内侍尖细悠长的唱喏声,如同一条冰冷的鞭子,抽碎了清晨的寂静。
两人整理衣冠,深吸一口气,迈步踏上那漫长的玉阶。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心跳上,沉重而清晰。
奉天殿内,光线略显昏暗,巨大的盘龙金柱支撑起恢弘的穹顶,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与一种更深的、属于权力核心的冰冷气息。文武百官分列两侧,鸦雀无声,无数道目光或明或暗地投射在这两个刚刚从血火中归来的年轻人身上。
御座之上,永乐帝朱棣端坐如山。他并未穿着正式的朝服,而是一身玄色常服,更衬得面容肃穆,不怒自威。他的目光如同鹰隼,在辛诚与陈潇踏入殿门的那一刻,便牢牢锁定了他们。
“臣,辛诚(陈潇),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两人依礼参拜,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
“平身。”皇帝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金石般的质感,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两人谢恩起身,垂手侍立。
“天剑门之事,朕已览详细。”朱棣开门见山,没有任何寒暄,语气平淡,却蕴含着风暴来临前的压抑,“江湖聚会,竟成修罗屠场。逆贼玉玑子,勾结邪教‘空心人’,戕害武林同道,祸乱地方,其罪……罄竹难书!”
最后四个字,他微微加重了语气,如同惊雷般在殿中炸响,震得一些胆小的官员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一股凛冽的杀意,如同实质般从御座上弥漫开来。
“此等狂悖逆贼,视王法如无物,视人命如草芥!”朱棣的目光扫过群臣,最终回到辛诚与陈潇身上,“你二人,临危受命,或于万军之中揭露阴谋,或于险境之内力挽狂澜,其中细节,朕已知晓。”
他略一停顿,殿内落针可闻。
“辛诚。”
“臣在。”辛诚上前一步,躬身应道。
“你出身皇史宬,秉性忠直,朕素知之。此次天剑门中,你洞察先机,勇于任事,更兼……身负异禀,于混乱中寻得关键,功不可没。”皇帝的措辞颇为考究,既点出了辛诚的功劳,又隐约提及了他的“无想心域”,却又不明确说破,留有余地。
辛诚心头一紧,知道这是关键:“此乃臣分内之事,不敢言功。”
朱棣微微颔首,似乎对他的谦逊颇为满意,随即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肃而正式:“皇史宬案牍劳形,终究屈才。即日起,擢升辛诚为北镇抚司镇抚使,专司江湖异动、密查谋逆诸事,准便宜行事之权。”
北镇抚司镇抚使!这可是锦衣卫体系内的实权要职,直接对皇帝负责,拥有独立的诏狱和庞大的侦缉网络!这道任命,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深潭,在百官中引起了细微的骚动。无数道目光瞬间变得复杂起来,有羡慕,有嫉妒,更有深深的忌惮。
然而,皇帝的话还未说完。
“然,”朱棣的声音再次响起,压下了那细微的波澜,“权柄愈重,责任愈大。陈潇。”
陈潇心头一跳,上前一步:“臣在。”
“你献策新政,督办互市,本是有功于国。然天剑门之事,你擅调亲兵,干预江湖纷争,虽事急从权,亦有僭越之嫌。”皇帝的目光如同两把冰冷的刀子,落在陈潇身上,“更兼,你行事机巧,常出人意表,朕……甚为关切。”
“臣……”陈潇想要辩解,却感觉一股无形的压力扼住了喉咙。他敏锐地察觉到,皇帝的语气并非单纯的斥责,更像是一种……警告和定位。
果然,朱棣继续说道:“念你初衷为国,亦有力挽危局之功,此次便功过相抵,不予追究。赏金银千两,绢百匹,以示抚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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