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已有预感,亲耳从父亲口中听到这残酷的确认为爷爷临终的惦念,那字字句句如同淬了毒的钢针,狠狠扎进陶杨的灵魂深处!悔恨如同汹涌的混沌魔潮,瞬间将他彻底淹没!脑海中轰然炸裂开来,是天旋地转般的绝望。
他终究……终究是回来迟了!!
那个童年给他最大依靠、庇护他成长、用尽一生辛劳抚育他们兄弟、却在最该享福时溘然长逝的最最疼爱他的爷爷!他甚至连见他最后一面、听他最后一声唤的机会都彻底失去了!
那个推着手推车给他买大红伞的背影,那个在地头给他抓最大飞蝗的身影,那个自己舍不得吃饭,给他买带肉的牛肉面的老人……他再也见不到了!
“呃啊——!!!!”
一声压抑到了极致、仿佛从灵魂深渊最底处挤出来的悲鸣,终于冲破了陶杨的喉咙!他像一头受伤绝望的野兽,猛地挣脱母亲的搀扶,扑跪在堂屋冰冷的水泥地上,额头对着那张悬挂着爷爷遗照的方桌方向,狠狠、重重地磕了下去!
“咚!”沉闷的撞击声在屋内回荡。
紧接着是第二下、第三下……
“爷爷!不孝孙儿回来看您了!回来看您了啊!孙儿不孝!回来晚了!回来晚了啊——!!”他嘶吼着,额头抵着冰凉刺骨的地面,浑身剧烈地颤抖着、抽搐着,汹涌的泪水将面前一小块地面完全打湿。那一声声悔恨的痛哭,让刚刚稍歇的悲恸再次笼罩了整个屋子,沉甸甸的,压得人喘不过气。父母与奶奶在一旁看着、哭着,无助地垂泪,巨大的悲伤仿佛化作了实质,凝固了堂屋的空气。家中唯一一点因他归家带来的喜悦,被这迟来的死讯彻底冻结、击碎。窗外,夕阳彻底沉下了山头。
暮色四合。父亲提着昏暗的手电筒,领着神情依旧恍惚、悲痛欲绝的陶杨,沿着熟悉又陌生的小路,默默走向村后寂静的山坡。这座山坡,承载了陶杨童年太多与爷爷相关的记忆:跟着爷爷拾柴禾、雨后采蘑菇……如今,在最靠近山岗脊背的向阳处,立起了一座不算特别簇新却也打理得干净整齐的土石坟茔。墓碑上,深刻着“慈父陶公正德之墓”几个大字,下方刻着几个小一些的孝子孝孙名字,其中一个正是陶杨的。
“你爷爷临走那段时间……”父亲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无尽的哀思,“念叨最多就是你走时带的包袱结实不结实,怕你在外面吃不饱穿不暖。说你知道要强,但从小胆子就大,主意正,肯定会有大出息……可他……他最大的心愿……就是想你……就想再看你一眼啊……”父亲的声音再次被翻涌上来的悲伤淹没,背过身去擦泪。
橘黄色的手电光斑下,墓碑上爷爷的名字冰冷地沉默着。
“爸,您回去吧。我想……单独陪陪爷爷。”陶杨的声音轻得像是叹息,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沉痛与坚决。
父亲无言地拍了拍儿子同样冰凉的肩膀,长长叹了口气,佝偻的身影在微弱的光线下蹒跚地、孤独地走下了山岗。
山坡上只剩下陶杨一人。他缓缓在墓碑前坐下,后背靠着冰冷的石质墓碑,仿佛重新依靠在那个久违的、厚实而温暖的脊背上。四周虫鸣唧唧,晚风呜咽着穿过山林的枝桠,吹乱了他额前沾着草屑的碎发。他没有理会,只是静静地坐着,如同入定的老僧。夜色像墨汁般洇染开来,吞噬了远处的山峦,天空中渐渐亮起了几点疏落的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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