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的夜色来得快,黄昏时还染着暖意的霞光,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被浓墨般的黑吞了去。城头的风也添了凉,卷着残雪沫子打在人脸上,带着几分刺人的冷。易枫与宗泽在城垛边又立了片刻,敲定了派探子西行的大致方向,便拱手作别——他还要回营处理军务,六十万易军的粮草调度、城防布防,桩桩件件都容不得半分耽搁。
宗泽拄着拐杖,站在城头望着易枫的身影消失在暮色里,那玄色披风在风中展开,像一只振翅欲飞的鹰,透着股压不住的锐气。他捻着花白的胡须,眉头却未舒展,方才易枫提到的西辽与蒙古,像两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他心头。“来人。”宗泽扬声唤道,声音在夜风中传得不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很快,一个身着短打、腰佩弯刀的精瘦汉子从暗处走出,单膝跪地:“末将在。”这是宗泽的心腹护卫,姓赵名武,早年曾随他在河北抗金,不仅武艺高强,还懂些西域的风土语言,是他手里最得力的暗探。
“你即刻去挑两个精干的兄弟,”宗泽俯身,声音压得极低,“备好干粮、水囊,再带上些中原的丝绸、茶叶当信物,明日一早便出发——一路向西,去查‘哈喇契丹’的底细。”他顿了顿,手指在拐杖顶端轻轻敲击,语速放缓却字字清晰,“记住,要查三件事:一是西辽如今的疆域有多大,兵马有多少,尤其是骑兵的战力;二是耶律大石的动向,他有没有东进的打算;三是西域到中原的路线,哪些地方被金国控制,哪些地方能走商道。”
赵武抬头,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他随宗泽多年,从未听过“哈喇契丹”这个名号,却也不多问,只沉声应道:“末将明白!定不辱命!”
“还有,”宗泽又补了一句,语气里添了几分郑重,“路上务必小心,若遇金人盘查,便以商队的名义应对,切不可暴露身份。若是实在查不到确切消息,保全性命要紧——这西行之路万里迢迢,沙漠戈壁、盗匪横行,比在前线抗金还要凶险。”
赵武重重叩首:“末将省得!”说罢,他起身如狸猫般隐入夜色,脚步轻得几乎听不到声响。宗泽望着他消失的方向,轻轻叹了口气——这一去,不知要多久才能有回音,或许是一年,或许是两年,甚至可能……再也回不来。可他别无选择,西辽之事关乎中原安危,就算只有一分希望,也得去试。
处理完这事,宗泽才拄着拐杖,慢慢走下城头。夜色渐深,东京城里的灯火稀稀拉拉,只有少数商铺还亮着灯,透着几分乱世里难得的烟火气。街道上行人稀少,偶尔能看到巡逻的士兵走过,甲胄碰撞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宗泽走得慢,寒风刮得他老骨头有些疼,却也让他纷乱的心绪平复了些——白日里在城头想的是军国大事,此刻走在熟悉的街巷,倒生出几分对家的惦念。
宗泽今年已六十二岁,按古人的年岁算,已是垂暮之年。他这一生,大半时间都在沙场与朝堂间奔波,早年在地方为官,兴修水利、安抚百姓,后来金兵南下,他便扛起抗金大旗,守开封、联义军,忙得连家都顾不上。家里的担子,大多落在了妻子陈氏和几个成年的女儿身上。
推开自家那扇略显陈旧的木门,一股暖意夹杂着饭菜的香气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身上的寒气。院子里的老槐树上挂着盏油灯,昏黄的光映着地上的积雪,泛着柔和的光。“爹,您回来了!”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随后,一个身着青布衣裙的女子快步迎了出来,伸手扶住宗泽的胳膊——这是他的三女儿宗淑,今年三十五岁,丈夫早年死于金兵之手,便一直留在家里照顾父母。
“外面冷,您怎么不多穿件衣裳?”宗淑一边帮宗泽解下披风,一边嗔怪道,指尖触到父亲冰凉的手,不由得皱了皱眉,“又在城头站了许久吧?”
宗泽笑着拍了拍她的手:“不碍事,老夫身子骨还硬朗。你娘和你姐姐、妹妹呢?”
“娘在厨房热汤,大姐、二姐和四妹在堂屋缝补衣裳呢。”宗淑扶着他往里走,脚步放得极慢,“知道您今天回得晚,娘特意炖了您爱吃的羊肉汤,还在炉子上温着呢。”
走进堂屋,暖意更浓。昏黄的油灯下,陈氏正坐在桌边缝补一件旧棉袄,见宗泽进来,连忙放下针线起身:“回来了?快坐下暖暖身子。”她今年也已六十岁,头发花白,脸上刻着岁月的痕迹,却依旧透着温和的气质。桌边还坐着三个女子,分别是宗泽的大女儿宗兰(三十九岁)、二女儿宗蕙(三十六岁)和四女儿宗敏(三十一岁),见父亲进来,都纷纷起身问好。
宗泽在主位上坐下,陈氏连忙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羊肉汤,又往里面加了些葱花:“快喝口汤暖暖,看你这脸色,怕是又累着了。”
宗泽接过汤碗,暖意顺着指尖传到心里,他喝了一口,满足地叹了口气:“还是你炖的汤好喝。”说着,他看向几个女儿,目光扫过她们脸上的神色——大女儿宗兰的丈夫在朝中任小官,近来因主和派打压,日子过得有些艰难;二女儿宗蕙嫁了个读书人,去年金兵南下时,家里的宅子被烧了,如今也住回了娘家;四女儿宗敏性子最烈,当年曾想随父亲去抗金,被他拦了下来,如今还未嫁人,平日里总帮着母亲打理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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