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禧太后那句“节度”,如同一声闷雷滚过陈远头顶的天空。他知道,这不仅仅是敲打,更是一道无形的紧箍咒。醇亲王的庇护在太后的意志面前,边界清晰得残酷——你可以做事,但不能“过分”,尤其不能“过分”地花钱。
与此同时,李鸿章的反击虽因“断尾”而暂缓正面强攻,但其爪牙对制造局、讲武堂“靡费”的攻击却愈发具体和烦人。几份新的奏折甚至开始质疑“惊蛰”炮的实战效用,称其“耗费钜万,然西北之捷多赖左帅用兵如神,将士用命,非一器械之专功”,并暗示制造局“夸大其词,虚报战果,以固宠邀赏”。
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不再是单纯的生死威胁,而是更阴险的窒息与束缚。陈远意识到,他不能再依赖任何单一的靠山,也不能再局限于在京城的棋盘上与对手缠斗。他需要开辟新的战场,建立更独立、更难以被扼杀的根基。
那个关于东南沿海岛屿的计划,在他心中迅速清晰、成型。
陈远再次上疏,这次不再辩解,而是“诚恳”请罪。他承认在讲武堂待遇、制造局试验等方面“确有奢靡之处”、“思虑不周,有违节俭之道”,并表示将立刻着手整改:裁减部分德籍教官(保留核心),压缩非必要试验项目,降低学员补贴标准。同时,他主动提出,请朝廷派员常驻制造局,监督日常开支,“以期透明,杜绝浮费”。
这番低姿态的“认错”和“配合”,很大程度上平息了朝中关于“靡费”的指责。就连慈禧太后也在看到奏折后,对身边人道:“陈远这孩子,倒还知错能改。年轻人嘛,锐气足些,敲打敲打也就懂事了。”
然而,在这番“整改”的表象下,真正的核心——新型炮钢研发、与德国的动力及光学合作、讲武堂的核心军官培养——不仅没有放缓,反而在陈远的亲自督导下,以更隐秘、更高效的方式加速推进。裁减的是外围,加强的是内核。派来的监督官员,很快被胡雪岩以“协助熟悉业务”为名,用精心设计的账目和恰到好处的“辛苦费”引入了歧途,成了摆设。
更关键的一步,陈远以“为筹建中的海军储备技术人才、实地勘测未来军港选址”为名,从讲武堂海军科和制造局船械所,秘密抽调了二十余名绝对忠诚、技术过硬的青年骨干,组成一支“东南海岸地理水文勘测队”。这支队伍对外完全保密,由陈远最信任的亲卫队长亲自带领,携带精良的测绘工具和自卫武器,以“商行雇工”身份,搭乘胡雪岩安排的商船,悄然南下。他们的目的地,是福建外海一串地图上并不起眼的岛屿,其中最重要的目标,是一个名为**“岚屿”** 的较大岛屿,岛上有一处优良的天然深水避风港湾,且淡水充足。
“记住你们的任务:绘制精确海图,评估港湾扩建潜力,探查岛上资源,寻找隐蔽的锚地和可能的工事修筑点。不与地方官府接触,避开洋人船只,一切行动,以不引人注目为第一要务。”陈远在队伍出发前夜,亲自下达指令。这是他为未来可能需要的“退路”或“海外支点”,投下的第一颗探路石。
荷兰人的包围圈在矿坑营地外围逐渐收紧。他们带来了猎犬,砍伐树木开辟道路,步步为营。杨芷幽知道,固守只有死路一条。
“不能再等了,必须打出去!”她在昏暗的矿坑深处召集所有人,包括那些还能动弹的伤员,“李叔带回来那点药,撑不了几天。外面的荷兰兵越来越多,困在这里,我们迟早饿死、病死,或者被他们的炮轰死。”
她摊开手绘的简陋地图:“营地东北方向,有一条地下暗河的支流缝隙,很小,但能通人。从那里钻出去,是一片沼泽,穿过沼泽,就能到另一片更茂密的老林。荷兰人主要兵力集中在正面和侧翼,对沼泽方向防备应该最弱。”
“小姐,沼泽太危险,还有瘴气……”有人担忧。
“留在这里更危险!”杨芷幽斩钉截铁,“愿意跟我走的,收拾能带的东西,一个时辰后出发。受伤太重走不了的……”她顿了顿,声音有些发涩,“留下,我会留足火药,把入口炸塌,你们……自己保重。”
这是一个痛苦到近乎残忍的决定。但乱世之中,妇人之仁只会让所有人陪葬。
一个时辰后,杨芷幽抱着儿子,在李铁柱和十余名相对健康的兄弟护卫下,钻入了那条仅容一人匍匐通过的潮湿缝隙。其余五名重伤员,留下了大部分粮食和所有火药,默默地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然后平静地开始布置最后的防线。
穿越沼泽是地狱般的旅程。泥泞、毒虫、弥漫的腐烂气体,不断消耗着本已虚弱的体力。一名兄弟不慎陷入深沼,瞬间没了顶,连呼救都来不及。杨芷幽的儿子开始发烧,小脸通红,在她怀里不安地扭动。李铁柱的疟疾再次发作,走路摇摇晃晃,全靠意志支撑。
就在他们即将走出沼泽边缘时,枪声还是响了——荷兰人的一支外围巡逻小队,意外地发现了他们。短暂而激烈的交火在沼泽与森林的交界处爆发。杨芷幽这边人少、疲惫、弹药不足,但凭借地形的熟悉和绝境下的悍勇,硬是击毙了四名雇佣兵,逼退了其余敌人,自己也付出了两人阵亡、三人受伤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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