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广那“试行糊名、严查舞弊”的决断,如同在已沸腾的油锅中又泼入一瓢热水,瞬间将科举改革之争推向了前所未有的高潮。这不再是停留在纸面或私下的议论,而是即将付诸实践的变革!虽然只是“试行”,虽然“取士比例”悬而未决,但其象征意义和带来的冲击,足以让所有既得利益者感到彻骨的寒意与恐慌。
退朝的钟声余音未散,反对改革的暗流便已如同地下奔涌的岩浆,在长安城的各个角落,尤其是在那些高门大宅、勋贵府邸中,激烈地涌动着。弹劾的奏章、申辩的文书、串联的信件,如同雪片般飞向中书省,飞向皇宫,试图在改革的具体章程落地之前,做最后的挣扎,甚至将其彻底扼杀。
数日之后,又是一次大朝会。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今日,将是决定科举改革命运的关键一战。
太极殿内,气氛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来。文武百官肃立,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寒门出身的官员们,眼神中带着期盼与紧张,不由自主地望向站在前列的太子杨昭。而世家门阀的代表们,则个个面色沉凝,目光偶尔交汇,皆闪烁着决绝的光芒。
果然,在例行政务之后,关于科举改革的议题,再次被提上议程。这一次,不再是低阶官员的试探与交锋,而是真正的巨头,亲自下场了!
首先发难的,是侍中高颎(此处为虚构,或借用历史人物,但需符合剧情,亦可设为某位德高望重的门阀代表,如观国公杨雄?但杨雄与杨广关系复杂,为剧情顺畅,可设定为一位以“持重守正”闻名的老臣,代表保守势力)。他须发皆白,手持象牙笏板,步履沉稳地出列,面向杨广,声音苍老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
“陛下!老臣以为,科举改革之事,还需慎之又慎!”他开门见山,直接针对核心,“太子殿下所提‘糊名誊录’,看似公平,实则大谬!”
他引经据典,侃侃而谈:“《礼记》有云:‘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然,何谓贤?何谓能?岂是一纸试卷、一次糊名所能尽窥?观人之道,在于平日,在于言行,在于品性!考官阅卷,知其姓名籍贯,方能结合其家世学风、平日声誉,综合考量,择其德才兼备者取之!此乃先贤‘乡举里选’之遗意,亦是历代取士之成法!如今强行糊名,使考官如同盲人摸象,只凭几篇死板文章定人生死,岂非舍本逐末,埋没真正有德行之士?此为其一弊!”
高颎顿了顿,目光扫过杨昭,带着长者的“教诲”与犀利:“其二,糊名誊录,耗费巨大!天下士子数以万计,试卷浩繁,需动用多少书吏?耗费多少时日?此等劳民伤财之举,只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公平’,是否值得?且,誊录过程中,若书吏笔误,或故意篡改,又由谁人负责?岂非制造了新的不公?!”
他最后沉痛道:“陛下!祖制沿袭百年,自有其道理!轻言变革,尤其是此等动摇取士根本之变革,恐非国家之福,亦非士林之幸!望陛下三思,收回成命!”
高颎一番话,引经据典,逻辑严密,直指“糊名”的“弊端”,立刻赢得了众多守旧派官员的暗暗点头。
然而,不等杨昭反驳,又一人出列,声若洪钟,正是唐国公李渊!
李渊并未像高颎那样直接攻击“糊名”,他面色沉静,语气显得更为“公允”和“忧国忧民”:
“陛下,高侍中所言,老成谋国,臣深以为然。”李渊先定了调子,然后话锋一转,“然,臣所忧者,更深一层。科举取士,关乎朝廷命脉,所取之士,将来或为州县父母官,或为朝堂栋梁,其见识、器局、忠诚,至关重要!”
他看向杨昭,语气平和却字字千钧:“太子殿下倡导‘唯才是举’,其心可嘉。然,何谓‘才’?会做几篇锦绣文章,便是治国安邦之才吗?恐怕未必!世家子弟,自幼耳濡目染,熟知朝廷典章、地方庶务,眼界开阔,遇事沉稳。而寒门学子,纵有聪颖之辈,然囿于家境,往往只知埋头经书,于实务一道,多有欠缺。若因糊名之故,使得大量只知寻章摘句、不通世务的寒门士子充斥朝堂,他们可能处理好繁复的政务?可能应对得了狡黠的胥吏?可能在外敌环伺时,有足够的胆识与魄力?!”
李渊的声音逐渐高昂,带着一种沉重的“责任感”:“陛下!取士不公,其害在眼前;取士不当,其祸在千秋啊!臣非反对寒门入仕,实是担心,若因追求形式上的公平,而忽略了人才真正的素质与能力,导致取上来尽是些纸上谈兵的赵括之辈,届时朝纲紊乱,地方不宁,谁来负责?!这岂非与殿下改革以强国的初衷,背道而驰?!”
李渊这番言论,极其刁钻狠辣!他避开了“公平”这个道德制高点,转而攻击寒门士子的“能力”和“素质”,将“取士不公”的帽子反扣过来,指责改革可能导致“取士不当”,危害国家!这无疑更能引起杨广和部分中立官员的疑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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