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故事纯属虚构推理,如有雷同纯属意外巧合)。
山间的晨曦,总来得比别处更清澈些。第一缕微光尚未染红东方的鱼肚白,青灰色的天幕下,远山如黛,静默地绵延。栖霞庵坐落在半山腰,被一片苍松翠柏环抱,此刻仍浸润在黎明前最沉静的幽暗里。只有大殿檐角悬挂的铜铃,在极轻柔的山风拂过时,发出几声几乎微不可闻的清响,宛如梦呓。
了尘师太的禅房,门扉虚掩着。她已如过去数十年每一个清晨一样,醒来了。并非被钟鼓唤醒,而是一种浸润到骨子里的、与这山、这寺、这天地呼吸同频的韵律,让她自然苏醒。她没有立刻起身,只是静静地躺在简朴的板床上,听着窗外细微的风声,以及更远处,若有若无的、山涧潺潺的水流声。这声音,听了大半辈子,早已成了她血脉里的一部分。
今日,似乎有些不同。
并非外物有何不同,而是她的内心,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澄澈与轻盈。过往的记忆,那些曾如烈火般灼烧她、如寒冰般刺痛她的往事,不知何时,已沉淀为心底一些模糊而遥远的影子,失去了所有情绪的棱角。家族的煊赫,闺阁的锦绣,政变的刀光,亲人的离散,宫闱的倾轧,逃亡的惊惶……一幕幕,如同别人的故事,在她心镜中流过,不起微澜。甚至连那最终促使她斩断青丝、遁入空门的彻骨之痛,此刻回味起来,也只剩下一声淡淡的叹息,如同叹息一片秋叶的坠落。
她缓缓坐起身,动作因年迈而略显迟缓,却异常平稳。不必点灯,她对这斗室中的一切早已熟稔于心。一桌,一椅,一榻,一架手抄的佛经,一个用了多年、釉色都已磨损的陶制水钵。她净了手面,换上那身洗得发白、却折叠得一丝不苟的灰色海青。指尖拂过衣襟时,她想起很多年前,那件绣着繁复缠枝莲纹的锦绣华服,其重量,似乎还不及眼前这件布衣来得踏实。
她推开禅房的门,缓步走向大殿。步履落在清扫得一尘不染的石板路上,发出沙沙的轻响。庵堂里的比丘尼们也已陆续起身,见到她,皆合十躬身,无声地致意。她们眼中有对这位常年几乎不言不语、却自有一种安定力量的老师太的敬重。了尘——或者说,曾经的林清韵,亦微微颔首回礼,目光平和地掠过她们年轻或不再年轻的面庞。她知道,每一张面孔背后,都藏着一段不愿轻易示人的悲欢。这世间,谁又不是苦海渡舟人?
她步入大殿,佛前的长明灯跳动着温暖而孤寂的光焰。那尊沉默的佛像,垂眸敛目,面容悲悯而超越,俯视着尘世的一切无常。了尘在属于自己的那个旧蒲团上跪下,并未立刻开始早课诵经。她只是抬起头,静静地凝视着佛像。
多久了?从那个锦衣玉食、心高气傲的林家大小姐,到如今心如止水、形同槁木的老尼。这其间,隔着的是滔天的巨浪,是焚身的大火。她曾怨恨过命运的不公,诅咒过仇敌的狠毒,也曾在那无数个青灯古佛的漫漫长夜里,被往事的碎片切割得遍体鳞伤,几乎要将舌尖咬碎,才能忍住那即将冲口而出的痛哭与呐喊。
“我执……”她心中默念着这两个字。当年在佛法辩论中,她以自身血肉淋漓的经历阐释“放下我执”,语惊四座。然而,真正的放下,何其艰难。那并非一蹴而就的顿悟,而是在这日复一日的晨钟暮鼓、一遍又一遍的经文诵念、一次又一次面对内心最深处恐惧与不甘的磨砺中,如蚌育珠,缓慢而痛苦地凝聚而成的一点莹光。
直到此刻。
她感觉到,那最后一丝系连着“林清韵”这个身份、这个“我”的细线,正在悄然松脱。没有挣扎,没有不舍,只是一种自然而然的脱落,如同熟透的果实离开枝头,如同积雪在春日阳光下消融。她不再是她,又或者说,她终于成为了真正的她——一个超越了所有名相、所有过往、所有悲喜的,纯粹的存在。
殿外,负责司钟的沙弥尼轻轻撞响了晨钟。
“咚——”
钟声浑厚、悠长,穿透黎明的薄雾,掠过松林的梢头,向山谷深处层层荡开。这声音,入耳,更入心。了尘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她的面容,在跳跃的灯影下,呈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安详与宁静。所有岁月的沟壑,所有过往的风霜,在这一刻,都被一种内在的光辉所抚平。嘴角似乎还含着一丝极淡、极浅的笑意,那是对此生一切的了悟,也是对最终解脱的欣然。
她就保持着跪坐的姿势,如同入定,呼吸渐渐微弱,终至与这钟声、与这山风、与这天地万物的呼吸,融为一体,再无分别。
当第一缕真正的朝阳金光破晓而来,透过殿门的格棂,恰好照亮她安详如沉睡的面容时,一旁的弟子才察觉有异。近前轻声呼唤,不见回应;探其鼻息,已然圆寂。
消息很快传遍了小小的栖霞庵。没有惊呼,没有慌乱,只有一种庄严肃穆的寂静弥漫开来。比丘尼们默默聚集到大殿外,合十诵经。她们知道,了尘师太,这是真正的“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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