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没有署名的密信,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曹頫府邸的西席幕僚间,激起了层层难以言说的涟漪。陈浩然捏着那张薄薄的、却重若千钧的纸条,掌心渗出冷汗,上面只有一行小楷:“府库亏空,已有御史风闻,事涉织造,早做绸缪。”
江南的梅雨季,空气黏稠得能拧出水来。陈浩然坐在幕僚公廨的角落里,窗外芭蕉叶被雨水打得噼啪作响,一如他此刻纷乱的心绪。那封不知来源的密信,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缠绕在他的腕间。他穿越而来,熟知历史走向,深知曹家这座看似花团锦簇的府邸,内里早已被巨大的财政亏空蛀空,只待那雷霆一击。如今,这风暴前的第一丝凉风,已经吹到了他的脸上。
他不动声色地将密信凑到烛火上,橘黄色的火苗舔舐着纸张,迅速将其化为一小撮蜷曲的灰烬。空气中弥漫开一股焦糊味,混合着墨香和潮湿的霉味,令人窒息。他必须谨慎,在这权力旋涡中,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他如今虽只是边缘幕僚,但若曹家事发,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浩然兄,独自在此发什么呆?”一个声音打断了她的沉思。是同为幕僚的赵先生,此人一向喜欢打探,眼神里总带着几分算计。
陈浩然立刻换上一副淡然的表情,抬手拂了拂面前的灰烬,笑道:“没什么,昨日写废的稿子,留着碍眼,不如烧了干净。这天气,真是惹人烦闷。”
赵先生狐疑地抽了抽鼻子,但见陈浩然神色如常,也便不再深究,转而抱怨起一桩棘手的公文来。陈浩然一边心不在焉地应和着,一边飞速思考。预警家族是必须的,但如何在不暴露自身和消息来源的情况下,向曹頫进言,哪怕只是起到一点点未雨绸缪的作用?
机会很快来了。下午,曹頫召集几位亲近幕僚商议事务,话题不可避免地绕到了即将到来的京中巡查。气氛略显凝重,谁都知道,江宁织造这个肥缺,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
曹頫揉着眉心,叹道:“年关难过,京中各位王爷、贝勒的节敬,宫里的打点,哪一项都不能短了分例。库房里……唉,你们都是自己人,也想想办法,如何能把账目做得……更妥帖些?”
几位老幕僚纷纷献计,无非是拆东墙补西墙,或是将一些支出模糊处理的老套路。陈浩然在一旁静静听着,心中暗急,这些办法或许能瞒过一时,但绝对经不起有心人的深究。
他深吸一口气,在众人话语稍歇时,上前一步,躬身道:“东翁,各位先生,在下有一愚见。”
曹頫抬眼看他,对于这个因文笔和对《红楼梦》背景(陈浩然借口是家学渊源)有些见解而被招入幕的年轻人,他印象尚可,便点了点头:“讲。”
陈浩然组织着语言,尽量将现代的风险管理和审计规避思维,包裹上这个时代能理解的词汇:“东翁,以往账目应对,多在‘遮掩’二字上下功夫。然学生以为,堵不如疏,藏不如分。此次巡查,风声既起,恐难善了。我们或可主动‘暴露’一些无关痛痒的小问题,将巡查御史的注意力,引向一些早已备好说辞、甚至可推诿于前任或惯例的款项上。同时,将真正紧要的亏空,化整为零,分散到不同名目、甚至不同年度的账册中去,使其难以短时间内查清脉络。此谓‘弃卒保车’,‘以乱其目’。”
他顿了顿,尝试引入更核心的概念:“此外,我们或可对内府用度、名下产业做一次初步…嗯,‘强弱利弊分析’。将那些收益良好、账目清晰的产业与织造府账面适度剥离,或寻可靠之人代持,即便将来织造府有难,亦能保全部分根基,以为东山再起之资。而对那些早已亏损、难以填补的窟窿,则需早做切割,寻些由头……”
他没敢直接说“破产清算”,而是换了个说法:“…寻些由头,或转卖,或报损,提前处置,以免届时成为罪证。”
公廨内一时寂静。几位老幕僚面面相觑,陈浩然这番话,思路清奇,与往常的套路截然不同。尤其是“强弱利弊分析”、“化整为零”、“弃卒保车”等说法,虽未直接提及其现代名称如SWOT,但其内核已让这些熟读圣贤书的老学究感到陌生甚至不安。
曹頫眉头微蹙,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陈浩然的建议,听起来似乎有些道理,尤其是“保全产业根基”一说,触动了他内心最深处的恐惧。但这种方式,太过…太过工于心计,甚至带着一丝“邪气”。
突然,那位赵先生冷笑一声,打破了沉默:“浩然兄此言,未免过于危言耸听,且…有失正道!东翁深受皇恩,执掌织造,行事自当光明磊落。你这又是‘弃卒’,又是‘分散’,还要提前切割产业,听起来倒像是…像是未战先怯,预先安排后路!若传扬出去,旁人岂不以为东翁心虚,坐实了亏空之事?再者,你这套‘强弱利弊’之说,闻所未闻,近乎怪力乱神,非君子所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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